可他家里那个情况,挣点儿是点儿,小毛儿好歹能挣出大半个人的口粮来,做完这些,他还拖着伤腿,去灶下烧火煮饭,让姐姐回家能有口热的吃。
姐弟俩就这么一日日捱着日子,竟有了几分小时候相依为命的意思,但比那时候好的是,他们没了喝酒打人的爹,还多了个时时来照看帮扶的姊妹——小毛儿出了院,容真真也时常到他家去,带些米粮蔬菜,或熬一锅大骨头汤,就是亲姊妹也不过如此了。
就在小毛儿好起来时,秦慕又出了事,容真真拿着自己文章过去找他时,发现他受了伤。
她惊得手上的稿子掉了一地,只看着那个手上脸上包得严严实实的人,手足无措的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秦慕本半掩着门在给胳膊上药,容真真这些日子常来找秦慕看她的稿子,见门只是半掩着,想都没想就进了门,谁料竟撞见这一幕。
秦慕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忘了关门,他方才跌了一跤,不慎把伤口跌裂了,慌忙处理时,连门也没有关。
见容真真呆愣愣的站着,他以为是手上流的血吓到她了,忙安慰她:“没事,只是被刺了两刀。”
说完了,他才发现到这句话好像更吓人,忙道:“你先出去,等我处理完了再来。”
岂料容真真听了他这话,却并没有走,反而上前两步,担忧道:“我帮你吧,你折着手上药,多不方便?”
秦慕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她把药瓶拿了起来,拒绝声在嘴边转了转,又给咽了下去。
毕竟他上药的确不大利索,总也上不好,若有人帮忙也方便得多。
容真真将药膏涂上胳膊细细包扎起来,又看到他脸上一道从耳边到腮下的长长划痕,不由忧虑道:“你这是遇到劫匪了还是遇到寻仇的了?”
若是劫匪还好,这回躲过了,也就没事了,若是寻仇的,那麻烦可就大了。
说到这个,秦慕的脸色蓦然阴沉下来,容真真平日里都见他或是温和或是平淡,轻易不发怒,猛然看他脸色不好,还有些不适。
“若是不便说,就别说了,我也不是非要问个究竟,你自己小心些就是了。”
注意到容真真那不太自然的神色,秦慕收敛了些,可依旧做不到往日那样平静,“没什么不好说的……不过是强使我母亲戒大烟,谁料她竟恨我那样厉害,千方百计闹着我回去,趁我不注意……划了两刀。”
容真真听闻,惊得连手都在抖,“哪有做母亲的这样伤自己的儿女的?”
秦慕自嘲般笑着,是啊,哪有当母亲的做这样的事?
他反来劝容真真:“不必太过忧虑,等她戒了大烟就不会如此了。”
这回秦太太算是踩着了亲儿子的底线,秦慕并没有因那两刀妥协,还命人在她烟瘾发作时,死死捆住她,不许让她尝到一星半点儿烟味,又取消了五日一回的出门散心,誓要绝了她的瘾根!
既然舒坦日子不想过,那就别过了。
容真真却还担心他吃亏,戒大烟哪有那么容易呢?别下回又被伤一次。
她委婉劝道:“断烟瘾之前,还望你小心些,别轻易近你母亲的身。”
话一说完,她又觉得自己像是在挑拨人家母子关系,便很惭愧的住了嘴。
第53章
大年三十。
天没亮,容真真就被冻醒了,她窗户那儿破了个洞,后来拿废纸糊上,却还是不怎么防寒。
因为过大节,航运公司放了假,因此她不需忙匆匆去上班。
可她孤单单的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心里想:还不如去上班呢。
她非常懒的发了会儿呆,木木的,然后从漫无目的的思绪里抽出来,很小心把手指头探出被子。
“嘶!”手指头又迅速的缩了回来。
“天可真冷啊。”容真真自言自语的感叹道。
她磨蹭了一会儿,知道终究要起来做事的。
于是,她狠下心,猛地掀开被子,飞快将衣裳穿好,穿上袜子——她拿破了的旧衣裳改的,笼上鞋子——鞋底还是自己纳的,然后推开窗。
迎面的寒气险些将她肺里头冻出一坨冰,鼻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大年三十的这样冷,可见老天爷不太厚道。
容真真把炉子升起来,先煮了十二个蛋,把蛋煮好后,她又煮了一锅汤圆,然后从旮旯里翻出一个火盆,将炉子里余下的炭火扒进火盆里,用一蓬灰盖着。
院子里如今只剩下三个人,翠兰是早就回乡了的,高婶在有钱人家做工,年关时最忙,就在主人家睡下了。
如今,这儿只剩下容真真,秦慕,还有廖校工。
老廖年纪怪大的,按容真真的岁数来说,该叫他一声爷爷,他是个无儿无女的孤寡人,在学校里干了半辈子校工,也将老死在这里。
大概是不像其他人一样,有个完整热闹的家庭,所以他的性子很孤,不爱与人打交道,就算要说话,也只很简短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在旁人看来,他这个人可以说是相当古怪。
然而容真真知道廖爷爷是个好人,她屋子里的桌子和书架都是廖爷爷找来的呢。
老廖在屋子里坐着,年纪一大睡眠就少了,他腰不好,躺着就疼,因此他一醒来,就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咂摸着半碗冷酒,佐两粒昨日剩下的炒花生。
他正把一颗放久了发软的花生塞进嘴里,就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好了,不必问,他知道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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