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潋被这个重磅消息砸得懵了,脑子里飞快转着:她说的是真?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好心救了自己也就罢了,然后又好心要治困了自己十八年的腿疾,在同一天之内发生,这样的好运,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她说的是假?看她出行阵仗,衣着打扮,外加言谈举止,都展示出与生俱来的贵气,身上每一样配饰都价值连城,若感觉没错,她的身份甚至远在他之上。这样的人物,实在不像是个会联合妹妹一起招摇撞骗的。
所以,所以她真的是,仙女?
容潋更懵了。
郦清妍一直在偷笑,忍了一阵,觉得偷笑一举于此刻形象不利,便故作高深道,“公子这腿疾,是因先天不足,从母胎中带出来的罢?”
这个不难打听,若是有心接近他,只要随便找个容府的人问一问便知道了,容潋抿唇,点了点头。
“幼时还能走动,年纪越长,越发不便,出行更是站也不能站,为防骨骼萎缩,每日以汤药沐浴,外加针灸按摩,以此调节,对否?”
容潋眸子如同烛火,时明时暗,不过依旧点头。
“最要紧的是,随着年岁增长,腿部感觉越来越弱,范围也越渐扩大,先前只在小腿,现在已漫过膝盖,蔓延至大腿外侧,对否?”
容潋激动的呼吸都加快,两瓣薄薄的唇抖得厉害,“全部如姑娘所言,所以你,果真是料事如神的仙姑?”
郦清妍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本来想说别用那个称呼,又想到自己是仙女这个话是她亲口说出来的,一时间脸色有些精彩。咳了咳,“这个……公子的腿,还是尽早治疗的好,拖久了,怕是会加大风险,留下后遗症。”
相同的话,她对聆晖也说过,却完全是两个意思。
容潋心脏剧烈跳动,正努力平复心情,意外之喜让他频频失态,当着一个陌生女子的面,实在太不应该了,万一让她反感,如何是好。
见人没有回答,郦清妍偏头看了他一眼,“公子怎的了?”
容潋咬唇,诚实道,“太过欢喜,有些激动。”
郦清妍笑的柔和,“可以理解。”
不能马上问治腿细节,那也太显得那什么,已经够无礼的了,万一这姑娘被吓跑,如何是好?
于是努力稳着声音,问了点旁的,“姑娘于容某素不相识,缘何几次出手帮助容某?”
“公子这话说的不对,公子是不认得我,我却是认得公子的,所以不能说是素不相识。”竖起一根手指,说的神秘又诡异,“我是来报恩的。”
凑近过来听她说话的容潋歪着头看她,不解道,“报恩?”
“嗯。”郦清妍慎重点头,“千万年前,公子是个心善的书生,救了一只银狐。千万年后,银狐修得人形,寻得由书生转世的公子,衔草结环,以报公子恩情。”
“……”容潋一脸茫然。
语气越发神秘,“我是狐妖,公子怕是不怕?”
容潋觉得匪夷所思,“姑娘方才不是说自己是仙,现在怎的又变成了妖?”
郦清妍面不改色,“修行千年,已经飞升成神了,说妖字习惯,还未来得及改口。”
“……哦。”容潋陷入非常认真的思考,然后没忍住笑起来,连腰也直不起,努力想要控制住笑声,结果只能趴在椅子扶手上颤抖个不停,“姑娘,你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而他内心想的是,怎么办,实在忍不住,这下子完全失态了,要是她恼羞成怒,不仅一气之下跑了,还决定再不理自己,如何是好?
惊喜到最后,容潋满脑子就剩如何是好四个字了。
郦清妍看着他这样畅快的笑着,想起曾经将他治好,翻身下床成功走出第一步时,也是这样大笑了许久。明媚,灿烂,干净的笑容。
一瞬间,郦清妍仿佛回到了前世一切都还没开始之前,从里到外都是纯粹小女孩儿的时候,一颗心毫无杂质,清澈透明,柔软如斯。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那个能将她从黏稠污浊的泥沼中拉出来的人,让她站在阳光下,得以保留住最后一份干净。
清婕派人过来催郦清妍回去时,容潋在问她的名字。
“神仙的名字不能轻易被凡人知晓,不然会有重责。今日还有事,改日亲自登门,为公子治腿,还望公子勿怪,也莫着急。”
容潋看着一看就知是在故作正经,眼睛里闪着狡黠光芒的小姑娘,叹了口气,很是有些无可奈何。挽留不住,只得说,“那便依你所说,容某在府中等候仙驾莅临。”
郦清妍现在一听到仙这个字就想笑,点头说好,拉开雅间的门走出去,容潋亦步亦趋送出来,竟有些依依惜别的意味。
清婕已等在门外,附到她耳边轻声道,“方才衱袶先生来了,说宁王殿下到了夏园,见不到七姐,情绪很不好。先生要接我和七姐回去。”
郦清妍眉头一敛,难得的轻松心情受到很大影响。
容潋察觉她的异样,关切问道,“可是遇着了什么麻烦?”
“告诉衱袶不用理他,咱俩玩自己的。”郦清妍先回答了清婕,扭头向容潋,“没什么,谢公子关心,这便去了,公子不便,不用送了,改日再约。”
容潋努力克制住想要抬起来挽留的手,“好。”
他其实有些害怕,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站在他面前告诉他,他的腿有法子能治好,若是就这么让人走了,如果就这么让人走了,偏巧再也见不到,该怎么办?该把人留下来,无论如何也该把人留下来,接到容府,她要什么都可以给,只要把他治好。
可是他没有。
是因为这个女子看着什么都不缺,自己手握的东西根本吸引不了她;或是对她眸底那份诚挚的信任,相信她说了要回来,就一定不会一走了之;又或许,隐隐发觉若是他要强行留人,也是留不住的,这个女子身边那些个长相非凡的侍从,会把她的身份甩出来,压得他无法动弹。
他自己也想不通是为什么。
容潋看着郦清妍和清婕下楼,身前身后一堆人护着,那两人正挨在一起说话,声音传过来,为他听见了一些,断断续续的。
“殿下生气了怎么办?”小的那个姑娘说。
“他生气于我何干?既然追到夏园来,有本事把我弄回去啊。”回答的颇为不耐烦,还有些方才谈话时没有感觉到的毛躁。
“七姐方才在隔壁,和那个公子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