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1)(1 / 2)

他转身,夜叉就站在他身后。

不!狗老大怪叫一声,乱刀砍杀,未死的夜叉按着腰腹上的创口躲开,撑着一口气,握住他的兵刃,冷笑着将人提起,向后一甩。

甩过垂柳,红绸飞来,缠住狗老大的脖子。涂着蔻丹的指甲向掌心的嫩肉里一扎,勒着他拖在地上。花琵琶满身是伤,几乎用尽大半个身子的力道,才将他压住:老不死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老狗张口,花琵琶见此,只以为不过回骂,并未防备,未曾想他牙缝里藏着的暗器喷射,穿透绸面,当场射瞎她双目。随即,老狗又推去一掌,将她扫下石台。

天上飘落佛见笑,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只苍白手。

狗老大扶柳躬身未稳住,便被那手洞穿胸膛。

好啊,原来你也没死。狗老大左手强按住狐儿生的胳膊,抬腿踢来一柄刀,反手齐肘削下,拼着最后一口气,把锋刃插入他的额头,老夫再送你一程。

锵啷一声刀落地,老狗踹人,奈何自己身材短小,也一并后落摔地。他咬牙爬了起来,本是向外离开石台,可一想到蛰伏数年,几经打听探寻,最终却劳而无功,心头便已是凄风苦雨,不甘就这么铩羽而归,咬牙扭头,爬向石碑。

芒草微动,柳树带风,只见一抹红影蹈月,先一步翩然落至,将好挡住那碑面。

狗老大抓着公羊月的靴子,一通呕血:帮帮我!只要你帮帮我,这一切都给你,全都给你,不求武功秘籍,不求富贵财宝,我只要那长生不老药!

公羊月把剑插在他指缝中,谑笑道:你这老东西还想长生?

不,不是我,全盛时期他都不一定能胜过眼前的剑客,更遑论如今垂死。狗老大也想死得其所,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巴望这人能了他心愿,是是我儿子,他,他半年前夭折,遍寻神医难救,我只能想到这一条路。昔年秦皇派徐福出海,庾麟洲既然曾逐浪沧溟,也许也许

真是讽刺,作弄出这么多祸事,害死那么多孩子,要救的竟然是他的儿子。

公羊月起身,朝半跪在地的夜叉走去,起掌给他输了一抹内力,如今还能行动的,也只这一个:你们自己的人,自己解决吧。

夜叉一手一刀,向老狗逼近。

我忏悔,我可以洗心革面,我可以放下屠刀!我回头,我悔过!只要只要老狗尖声叫嚣,直到声量消减,像被人扼住脖子的老公鸡,发出最后一声呜咽。

钝物穿过血肉,所有的喊声戛然而止。

然而,倒下的人却是夜叉。

就着满手鲜血,老狗在脸面子上抹了一把,舌尖绕唇舔舐,最后露出阴狠而决绝的表情:去死吧!他把最后一手留给了夜叉,曾经的亲信,眼下将所有的赌注都押在手持的利刃上,凌空一跃,向着身前的剑客背刺。

长剑脱鞘而出,随公羊月起手,自肋下推出,穿过黄衣老狗的心脏,将其钉在了身后的柳树上。狗老儿还未立死,张开嘴大口吸气,血从齿缝里不断涌出,顺着下巴流淌。他想要说话,努力挤出字音,含糊中依稀可辨是:别杀我,我忏悔,我真的忏悔

呵。

公羊月浅浅一笑,用力拔出玉城雪岭,道:宽恕?你这样的人也配?说着,他向前倾身,低声耳语,何况,我是公羊月,你和我谈宽恕,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你也会死。黄衣老狗盯着石碑,瞳子蓦地一睁,歪下头,绝息而亡。

是么?公羊月喃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取下石碑座上的白玉璧,当瞧见环内见此玉者必死六字后,他面无表情一挥手,将其扔进白芒地里砸碎

可笑,就凭这寥寥几字,就可以断他公羊月的生死?若庾麟洲真有大神通,就不会化作黄土。再说,真有什么事只他一个就够,何必再带累别人。

晁晨从后而来,只见一道流光,茫然问:那是什么?

渣滓。

公羊月一边说,一边带了他一把,两人正对石碑。这会子,塔中回荡起跫音,重重叠叠,来者不少,显然是繁兮三人。纵使先前他们未摸着正确的路,眼下听见响动,也寻到了大致方向。

世间正邪黑白,从来难有定论,这庾麟洲活了一世,却越活越回去,一个选择又能说明什么?公羊月读完碑文题刻,兀自摇头,伸手去取第一只牌子。

晁晨下意识脱口,抢身上前撩向第三块:错了,不是选这个,应该选

公羊月截住晁晨的手腕,眼中神情几变。

这么确定?

晁晨脑中嗡的一声炸开,明明跟前的人未有质问,但他却再不敢直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甚至不敢强硬地扫开公羊月的手

庾麟洲一代豪侠,必然是赏善罚恶之辈,任谁都会觉得,在他心中是世有黑白,人分善恶。纵使年少举于畎亩,受过非人苦难,知道世上有些无可规避的规则,也至多会犹豫第二个选择,但第三,却是不知所云也绝无可能,尤其更不该由他晁晨反对。

果然,公羊月敏锐地察觉不妥,立刻追问:你这个人不是从来求直,一身浩然吗?被问到心坎,晁晨语塞无言,只能在一旁装哑巴。放在平常,必是不依不饶,可今日太阳似打西边出来,公羊月并没有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反倒闲闲一笑,温柔地说:我知道这是错的。

你知道?晁晨大吃一惊。

知道。如果让我选,我一定会选第三个,公羊月摘下第一块牌子,在手心里掂量,定定说,但现在不能选,双鲤不在,而牌子却足数,只有一种可能,说明有人选了错误的答案,打开了机关。

那原木散发着一股清香,在这窒闷的空间里,教人微醺,晁晨盯着公羊月,不知何时晃了神,脑中只反反复复一句话

如果让我选,我一定会选第三个。

这么多年,他虽知道正确答案,却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

应无心、繁兮和杜老爷子正好听到后半截,从白芒地爬上石台,围拢过去。公羊月想将人支开,单独行动,但众人却坚持同去同归,没得法,他只能顺从大多数人的心意。而后,几人围着那柳树一圈,一眨不眨看牌子被放置在树洞龛中。

机关开启,所有人都到了最后一层。

双鲤摔下来时崴了脚,撞在侧壁上,差点给磕个大包,好在,焉宁伸手给她垫了一下,她脑袋免了无妄之灾,就是焉宁那细胳膊被刮掉一层皮。

她舅老爷的,还有机关?双鲤把兜帽一拽,就差破口大骂。

焉宁哼哼两声,撕开袖子,将伤口缠住。双鲤这才发觉不妥,忙回身将她扶住,慢慢沿着狭长的壁道往里走。

没一会,尽头渐渐涌现微光,出了豁口两步外接着一座空殿,依稀能见两侧悬着的长明灯。这些灯悬得很高,用作装饰而非照明,故而即便是在灯下,能见也不过三四步,这让身处在黑暗中的两人很不安。

我去弄一盏来。双鲤松开焉宁的手,跑上前去一个龙跃,举臂抓拿,想弄下一只用以引路。

但她个子不高,轻功更是笨拙,灯没取到,反倒失力将年久失修的架子撞翻,灯芯从琉璃盏中滚出,点燃地上的干草,瞬间腾起火光。

双鲤犯错,下意识掀起斗篷,将渗漏进来的沙砾扫去扑火,焉宁对望那烈焰一眼,冲上前抱着她腰拖开:别过去,双鲤,你快看前面!

前面?

金色的火焰后头是一个巨大的白茧吊在半空,乳白色的细丝布满天顶墙面和粗粝的底板,依稀可辨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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