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打压谢家的势力, 却夺不来手下兵权, 自然会另行他法,而当今天下, 局势本就不稳, 此举下,福祸难测。
至少, 当前看来, 弊大于利。
只见不远处的草丛后, 又追来个跛脚的老妪,一瘸一拐奔过来, 拦着不让官家的拖走自家儿子, 嘴里哭喊着人命不堪负。
那差役也是奉命行事, 跟在刺史身前, 从来嚣张,如今被个老太太闹得面红耳臊, 登时气从中来, 一脚便踹向心窝,教人摔了个四脚朝天。周围群情激愤, 个个长身而起,双拳紧握, 赤目怒睛。
打老人妇孺,算什么本事!
对,有本事真刀真枪战场上杀敌去!
来呀差役挥手,立时涌出一小队人马,将茶寮外围堵了个水泄不通,那执鞭的头头甩了一手,狠笑道:再唧唧歪歪放屁,叫你一块抓了去!
周围立刻敢怒不敢言。
那老婆子遭逢绝路,一腔孤愤无处发泄,干脆张口,在那差役胳膊上狠咬一口,牙齿快被拽脱牙根,也不肯松手。
娘!
婆婆!
死老太婆!你他娘的给老子松开!
一鞭子甩下去,却定在空中,无论那差役如何抗争,却始终不得动弹,师昂正襟危坐正中,气定神闲饮茶,连眼皮也没抬一下,而身侧的周正和师旻同时出手,将老妪护了下来,连带那汉子也给一并提走。
什么时候,江湖人也敢管官府的事?那差役将腮帮咬得鼓胀。
周正一听,暴脾气上头,指着他鼻子骂:你小子哪根葱?知不知道,当年护住晋国江山的北府军,就是你不屑一顾的流民和江湖人组建的!滚犊子一边去!
被骂了个狗血淋头,那差役大跌脸面,气急败坏拔刀斩,周正一脚定乾坤,踹在他膻中穴上,掀了个尥蹶子。
动手!都给老子上!
差役头头呕出一口血,搓了搓心口,退在后头。
正在此时,那缩在妇人脚边的孩子忽然挣脱开,朝着男子跑去,嘴里直呼爹爹。此一声引得恶徒回头,当即横刀立劈,要来个枭首示众。
你敢!
双鲤伸手入布包,想也没想,抓了把暗器扔出去。只见白衣一掠,比他更快,两声叮咚脆响后,长刀寸寸断裂,徒留一刀杆,而那哭闹的孩子被师昂提在手上,毫发无损回到母亲身边。
狗腿子见势不妙,趁混战扭头就跑,双鲤观战在侧,跃跃欲试,翻过桌子寻路岔过去,想来个痛打落水狗。茶寮的老板娘被她撞了个实在,吓得两眼瞪大,直抚心口,好半天才扶着双鲤的肩缓过劲儿来。
不能让他跑!双鲤愤愤不平喊。
师昂却已下令:穷寇莫追。他们还要上刺史府拜会,总要留面子,不死人就是条件,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
事态平息后,那一家人领着孩子,硬是要磕头拜谢几位侠士的仗义,师昂又搀又扶,才将人拉拽起来。
就此别过打发了去,茶水也吃不下,结了茶钱,几人继续上路。
问路去扬州,刚过了岔道入林子,师昂侧耳听风,当即不动,随手摘下那断纹七弦琴一拨
附近草木摇曳,林间萧疏,黑影自树叶草灰里跃起,持着兵器绞杀过来,方才丢盔弃甲那差役头头就站在正前方,逢人冷笑:恭候多时!
师昂面不改色:刺史授意?
那人面露狰狞:想不到吧,刺史大人早已知晓你等行踪,他让我转告师阁主一句,这就是他的答案!
周正扛刀不废话,抢先冲杀过去:要打便打!
上!
对方早已换下方才屁滚尿流的委态,气焰登时嚣张起来,一挥手,四面埋伏的人成倍多,可谓下了血本,拼人数也要将他们的命留下。
师昂一一扫过眼前人,心中灰冷,轻声叹息:师某只问一句,社稷危难,大敌当前,不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却举刀向自己人,这又是什么道理?
什么道理?下地狱去问吧!
刀锋逼喉,霎时原地只余一抹残影,那金带白衣人脚步变幻,如鬼魅般腾挪移位贴上去,众人只见琴弦一颤,泛音拨撩,已是血溅三尺,人头落地。
江湖都说,帝师阁阁主乃昭昭君子,不曾想这般杀伐果决,刺史府的兵卫皆吞咽口水,为此慑然,心生退缩。
但他们身负要务,再不能回头。
杀!
喊杀声中,潜伏林中的人再不留手,鱼贯而出,上头是罗网铺盖,下头是陷阱坑洞,在侧有劲|弩暗器相候,身边还有不怕死的一轮一轮涌上。
被师昂杀死的人落地,诡异弹起,眼珠撑爆,攥着最后一口气咬开藏在嘴里的吹箭。
冷箭蹿出,不是为杀人,而是抢得一手时机,在空中炸开紫色的毒烟。帝师阁众人早有准备,师旻当即掷出几个药瓶给周正等人,而师昂则护着双鲤,广袖一展,一蓬白雾混紫,将毒烟化去。
双鲤嗅见香气,也算见多识广的她反应过来,是无药医庐素来号称能解百毒的清风散,不由松了口气。
但不知为何,她心中始终不得安定。
再看前方,杀红眼的牛鬼蛇神们表情都不大对味,甚至包括地上的死尸。含着吹箭的人身体僵硬前,面带古怪的笑容,丝毫没有手段被化解的沮丧他们,他们好像在狂喜,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目的已经达到。
为什么?
双鲤来不及细想,周正已伸着脖子高喊:师阁主,您带着小姐先行一步,此地近扬州,只怕拖得越久,越给人后手!
师昂毫无迟疑,在双鲤肩上一擒,转身足尖一点,飘然掠过林间。
回头折返,又见那茶寮,双鲤心中忐忑,欲开口求救,又想扰乱视听,但师昂却只说了一个字
嘘。
他脚尖在茶棚上借力,下头突然蹿出数把刀剑,酒客与店家齐齐发力,欲将两人绞下。师昂却只是一哼声,单手抱琴一撩,将人杀退出去。
哎哟,小心!
双鲤闭眼,惨叫一声。迎面又是一张大网捕来,仿若蜘蛛盘丝,要将人络住。
师昂将双鲤搂住,安慰了一声别怕,而后气息悬浮上引,隔空摘得叶片旋身,随他裁网而过。
老板娘盯着逃出生天的两人,将绢子狠狠一捏,脸色发黑:哪里跑!
一前一后追到江边,既早做安排,自是不会留下任何退路,茫茫江水,从无一舟。杀手们追至,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