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2)(2 / 2)

周碧海和季慈把方婧背回屋, 平放在榻上,转头开始打包袱收拾细软,周青岑则去打了些温水来, 浸湿了巾帕替她冷敷肿起的脸颊。三人怎么说也是练家子, 手上分寸有, 用劲不大,半炷香后, 方婧悠悠转醒。

她花了好一阵功夫理清了方才发生的事, 挺背坐起,要下榻来。

青岑虚拦一手, 方婧酒劲散去, 看了眼,将她推开:放心, 打不过他, 我不会莽撞动手。渴死人, 来杯水。

方师姐,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青岑手指绞弄巾帕, 试探开口, 那个道长不是让我们把信送回剑谷么?

方婧想起这么一茬, 忙挤到季慈身边翻包袱,见信件完整, 松了口气, 几次想拆,却都忍了下来, 最后塞到青岑手中:这样,你受了伤也需静养, 正好一并把信捎回去,我们仨上绵竹去看看,究竟怎么个事儿。

这时,外头脚步声起,有人敲门。

周碧海回头开门,青岑不便推脱,只能将信件贴在里衣里收下。找来的是那几个午间吃饭的九江人,操着一口混杂的方言胡说好一通,大概的意思就是怕她们食言不相送,特意过来确认一遍。

方婧本避在屋中,这会子听见说话,阔步上前,振振道:几位放心,明日按时出发。我等剑谷弟子,绝不学无耻之辈,做人言而有信,答应了的事绝不会反口。

几人放下心来,又是道谢,又是夸赞,甚而还帮腔把那红衣剑客数落呛骂了一遍,这才转头离开。

青岑站在门前,很是忧心:可是师姐你的脸

敷些药就好,不行给找个面巾斗笠。说着,她抬眼朝季慈看去,后者正愣神,没听懂她话外音,心里有些窝气,不由迁怒道,都怪你!

季慈本就是个包子性格,不敢驳她,只委委屈屈嘟哝:其实夏侯师兄的事情,真的不能怪月师兄,听说后来不也报

不怪他怪谁?方婧把门重重阖上,情绪上头,嘴脸肌肉抽动,如果不是他,怎会二人同去一人归?公羊月不回蜀中,找不到人便罢,他既然自己闯进来,我就绝不会让他好过。说着,她看了一眼身侧三人,不会带累你们,我惹的事,我自己担着。哼,怕成这样,孬种!

公羊月恶心人,故意把客房写在方婧旁边,崔叹凤担心今晚不得安宁,使了个计,把自己的和他对调。乔岷来中原眼看快有一年,写了封书信,往城中寻找寄送的路子,而双鲤则去打探鬼剑的消息,回来时错过了晚饭。

午后吃得晚,双鲤还有些积食,便只去后厨摸了两个馒头垫肚,转头往公羊月屋子寻去,路过夹竹桃花廊时,远远瞧着崔叹凤正和那个叫青岑的姑娘说话,她本想非礼勿视,奈何转身幅度太大,差点把身边挂腌菜的整个架子拉垮,只能过去凑了一角。

后来没再打起来吧?双鲤不知如何插话,只摸着鼻子,胡乱开腔。

青岑噗嗤一笑,摇了摇头,拉着双鲤左看右瞧:你额头还疼吗?我这儿还有些果脯松子,你拿去,就当赔罪。

双鲤当然没那么容易被收买,眯着眼反笑得贼兮兮:这就不必,若有心,不如说说,老月和你们师姐究竟有什么过节?

青岑看着柔怜,口风却严,怎么都不肯说下去。

双鲤无趣,朝崔叹凤耸了耸肩,扭头走。

这会子,青岑反上前追了两步,问道:你也问,崔大夫也问,这对你们来说,真有如此重要?

当然重要,要是剑谷于他有亏,我把话撂这儿了,你们那几个老头子太婆的,叫他们小心着,打架我不行,但姑奶奶身为闻达翁的高足,一准把他们的私密扒得满江湖都晓得!双鲤竖起拇指,往鼻头上一撇,洋洋得意道。

这孩子气的狠话,叫崔叹凤无奈失笑。

青岑却笑不出来,她自幼长在剑谷,公羊月叛出师门时,她虽尚幼,但心智已开,虽不是一脉,却也跟风说过不少闲话,即便不如方婧那般极端,但也不算和善。听到这儿,她不由低头,抵着两鞋尖磋磨,嗫嚅道:为什么?他不是魔头吗?与之厮混,岂非声名扫地,值值得吗?

为什么不值得?双鲤奇道,好似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我记得晁哥哥前阵子说过一个故事,倒是与我想说不谋而合。说是有个人,用隋侯之珠去打天上的鸟雀,世上的人都笑话他,因为宝珠贵重而鸟兽轻贱,以大博小,实在得不偿失(注),不过晁哥哥说,生命自有价,草木孰无情,若将鸟兽视作生灵,那宝珠又岂可比命?人们终究只看到了一面而已。

青岑微微张口,为此动容,转头去看崔叹凤:那崔大夫你呢?

崔叹凤微微一笑,手指拂过木廊旁的花树,说法却又不尽相同:夹竹桃虽带毒,但并不妨碍有人喜欢。

听过后,青岑脸上表情有些僵硬,正好方婧在屋中唤人,她便抱拳离去,走之前叹息一声:我如今明白,为何夏侯师兄当初要那样选择了,也许你们都是对的,双鲤姑娘,我明日便要离去,相逢不知何时,还请替我向月师兄道声抱歉。

双鲤嗔怪:那你现下为何不自己去?

青岑摇头:因为我不如你们这般有勇气。

等人走后,双鲤把那包果干松子与崔叹凤分吃,笑着说:老凤凰,想不到你跟我竟是英雄所见略同。

崔叹凤抬眸看花:羡慕至极。

羡慕什么?羡慕有我这般坚定不移的人帮忙说话吗?双鲤朝他肩膀撞了一把,豪气云干道,姑奶奶罩着,你们一个都不少,再说了,你不是还有聂大侠吗?

想起逝去的聂光明,崔叹凤眼中痛色乍涌,满是伤怀,双鲤自知失言,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呸,是我乱说话,对不住。

崔叹凤揉了揉她的头发:可惜,我不是公羊月,明郎也不是你。

双鲤迷糊,忙问:你是夸我还是贬损我?

崔叹凤没往下接,而是另起了个话头问道:一下午没见着你,去哪儿了?

双鲤向来不深思,听他这么问,便将鬼剑的事简要说了说,除此之外,还留了个心眼,不忘扒拉玉骨冰魂斗的线索。她自觉自己办事周全,比老月那正主还上心,因而很是自豪,觉得该夸,一说着就没个嘴停,聊上头,神思又飞向别处,觉得时间尚早,没什么耽误不耽误。

我方才远远瞧着晁哥哥抱着个木盆从外边匆匆走过,寻常这个时辰,他不是在读书?孟族长送的册子都看完了?双鲤很是疑惑。

崔叹凤朝后厨的方向瞧了一眼:公羊月可劲儿折腾,他今晚别想歇息。

怎么了?双鲤一拍脑袋,对哦,打赌输了。

崔叹凤将所见如数道来:打日入后,公羊月心思是一刻一变,先是要喝玉垒山下的细泉水,后来又要吃蒸米糕,刚才打发人给浣衣裳,兴许再晚些时辰,不赏月也该观昙花喽。

这么惨?

双鲤表情沉痛:我去解救他。说完,转头往公羊月屋子去。

崔叹凤喊住她:欸,我忘了说

下次说!双鲤走得急,摆摆手。

我是想说,方才小二烧水,现今人八成是在沐浴。

晁晨往浴桶中倒满热水,单手拎着盆出门去,被公羊月一把捞住。

纵然门窗紧闭,但正月里天寒地冻,很快热气便腾成水雾,朦胧一片,将两人裹在其中。晁晨辨不清他脸上的神情,硬邦邦地说:我可不会搓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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