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哥笑了起来:“跟你开玩笑呢。”
他瞧着温以言气鼓鼓的样子,心情很好,他告诉温以言,自己“四不收”的规矩行里都知道,但其实他有“五不收”,还有最后一类不收,他没好意思公之于众。
温以言问为什么?
答:怕挨揍呗!因为还有“一不收”——长相对不起他眼睛的不收!
想到黄先生的猥琐绿豆小眼睛,黄豆大板牙,默默给他点了一根蜡烛。
随后温以言一脸佩服,闵哥这回是歪打正着,但是这规矩……难怪生意不好!求别那么任性好不好,现在赚钱多不容易,真是大少爷不知人间疾苦!
此话题揭过不提,待得知了温以言的来意,闵哥笑道:“咱两谁跟谁?这么客套,我生气了啊!”然后把温以言踹回家了。
可怜的温以言直到睡觉,还在想着“咱两谁跟谁,那是谁跟谁,我肿么不造,你倒是说清楚啊,到底是谁跟谁?”啊啊啊,他要失眠了!
但是并没有,他一夜好眠,神清气爽,收拾收拾东西,哥即将称霸娱乐圈,哦也!
第二天一早,温以言来到首都机场没多久,就接到了未知来电,按下接听键,是个一个活泼的年轻人,大名叫朱彦。
他说话就像发射机关枪,突突突突,根本停不下来。
得知了温以言的坐标后,小朱让他原地等待,并且介绍了剧组的大致情况。其中大腕儿们都有专机,还有没来的演员就是时间上有错开,他们的戏要到后面才会开拍。
因此,他们这一队就只有以副导为首的工作人员,包括小朱,还有几个配角,其中就包括温以言。
小朱在电话里还没介绍完,突然喊了一声:“温哥,这里!”
一个黑瘦的青年蹬蹬蹬跑过来,咧嘴一笑,一口闪瞎人的牙齿还噌噌的反光。
小朱一口一个“温哥”,他还温哥华呢。温以言被他喊得浑身不自在,论年纪还不知道谁是哥!
两人回归大部队,大概的打了下招呼,众人就检票上了开往东北的飞机。
飞机上,温以言再次打开剧本,他小小纠结了一下,这回的角色,其实是个重要的配角——一个年轻的小探警。
电影采用倒叙的讲述方式,小探警就是回忆中的主体,以他的视角,再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案子,或者说,那一系列的悲剧。
故事的开始,是一声惊悚的尖叫——白府的当家人死了,而且死状极其诡异!
新中国成立不久,到处都在打击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白府能够从战争时混乱的枪炮下存活,又在新政权的洗牌下巍然不动,自有他的过人之处。
如今,跌跌撞撞走过了最艰难的阶段。国家摆脱了分崩离析的危机,正在慢慢崛起,白家生意遍布东北三省,子孙兴旺,一切都朝着大好的方向发展。
白府主人的骤然离世,就像在平静的海面上投了一颗原|子|弹,一切都乱了。
……
看完了整个剧本,原本对演戏心有戚戚的温以言突然放下了大半颗心——这个角色好哇!既是主要的配角,又不需要多大的演技,他只要本色出演一名初出茅庐的菜鸟探警就好,难怪都不用试镜的。
感谢夏哥,么么哒!
☆、第8章错骨(一)
下了飞机,就有安排好的车来接他们,几十个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器具,一辆大巴就把他们拉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建在山脚下的别墅,用老式的青砖,砌出欧式的风格,独具时代特色的民国建筑。
一到地儿,工作人员各司其职,各自忙碌开了,演员们则被叫到导演跟前聆听指导。
眼前的这位大导演名叫施大年,是导演界的一棵常青树,他的作品不多,有时一两年拍一部,有时五六年才有一部,但每一部都广受好评,都能让奖杯收到手软。总而言之,这是一位重质不重量,十分爱惜自己羽毛的大导演。
温以言放下的心又高高悬起,名导的戏可不好拍啊,亚历山大!
“进了剧组就好好努力,做的不好没关系,大家一起来克服。”施导笑嘻嘻的,再配上他胖乎乎的身材,看着挺和气的像个弥勒佛,他继续:“但是呢,工作态度一定要端正,我们剧组不收混日子的人!要是被赶出去了,相信别的剧组再要请你,可就得掂量掂量了啊!”
赤果果的威胁有木有!
众配角顿时肃然起敬,点头称是,表示那态度必须好,绝对让施导满意,用了这次,下回还想用。
施导满意地点点头,双下巴一颤一颤的,他大手一挥,“好了,都回去休息吧,准备准备,明早开拍第一场戏。”
众配角听话的离开,简直像是被教导处主任训话的小学生,完全不敢反驳。
第二天,连老天爷都在帮忙,天空一片灰蒙,而这种沉闷压抑的氛围,正是影片所需要的。
温以言饰演的小探警名叫徐浩然,取自浩然天地,正气长存,寓意很好,可这世间种种,又岂是非正即邪,非善即恶的?
“叮铃铃铃……”炎热的夏天,烦躁的电话铃声。
“喂……是,是,这里是依兰公安局……什么?江潮公馆出大事啦……”
局长大人面容冷峻,豆大的汗从额头上滚落,他一把抓住桌上的帽子,略一迟疑:“小徐也一起去吧。”
徐浩然感觉到气氛的凝重,严肃地跟在局长后面。
公安局里唯一一辆汽车行驶在空旷又颠簸的小路上,除了司机,局长大人、小徐探警,还有另外两名探长。他们痛苦地挤在狭小的车厢里,汗水与香烟混杂的异味冲击着脆弱的嗅觉。车外有风吹进来,却丝毫不觉得清爽,反而闷热得紧。
李探长呼出一口气,一股烟味袭来,徐浩然不动声色的屏住呼吸。“大热天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去了就知道。”局长不愿多说。
李探长是个暴脾气,他烦躁的咒骂:“有钱人真td矫情,一点点小事就……”
“不是小事。”局长大人打断李探长,“这回,可不是小事。”
车厢里陷入沉默,只余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簌簌的风声。
感觉已经离小镇很远,才终于抵达了某山脚下的江潮公馆。
“局长大人,请跟我来,这边。”年过花甲的管家迅速在前面带路。
还未走进房间,一股恶臭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人脑袋发晕。
“呕……”李探长已经光荣的趴下。反倒是局长大人和一直沉默不语的张探长,走上前去查看尸体。
“死者女性,年龄约4043岁,咽喉部位有大面积砍伤……”张探长小心地将尸体反过来,用指肚按压尸斑,“除去咽喉部位,死者身中一十八刀,主要集中在腹部,有大量的出血。死因……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判断。”
张探长翻开死者的眼皮,仔细检查,又在爬满蛆虫的尸体上反复查探,仿佛他面前的不是一具死状可怖的尸体,而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假人。
他头也不抬,继续:“尸僵高度发展,指压尸斑完全褪色,角膜高度浑浊,局部出现性绿斑……”检查了许久,才抬头看看窗外,“按照现在的天气来看,死者大约死了十五到十八个小时。”
“也就是说,死者的死亡时间在昨天下午两点到五点之间。”局长大人忍不住抽了支烟,“白管家,我们出去说话。”
徐浩然顿时犹豫了,他是跟着局长出去询问管家,还是继续欣赏张探长检验尸体?
“愣着做什么,还不帮张大神探做尸检记录?”李探长脸色阴沉的可怕,斜眼瞧着徐浩然手忙脚乱的拿出笔记本,大步离开凶案现场。
“我再说一遍,你尽量把这些记录下来。”
“是!”
“死者……”徐浩然强忍住呕吐的冲动,脸色惨白的做记录。
仿佛过了好几个小时,张探长终于起身,仔细看来,他也不是那么若无其事,至少脸色挺苍白。
“好了?”局长还在抽烟。
“是。”张探长惜字如金,只是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诸位慢走,我们老爷不日会去贵局拜访,希望那时能有结果。”老管家弓着身,态度恭敬又强硬,“老奴还要去照顾内子和小少爷,恕不奉陪。”
“恩。”
张探长留守,顺便等待还在路上的小探警。局长大人带着李探长和徐浩然先走一步。
汽车驶离了江潮公馆,徐浩然从车窗里回望这座森然的建筑,仿佛一只巨大的食人怪,正张大了嘴巴等待它的猎物。
夜,才正要开始,天空却已经阴沉的可怕……
白闻宇穿着一身军装,既有东北汉子的粗犷,又有江南文人的气节。他打扮得一丝不苟,是个十分严谨的人。
“许久不见。内子的事情有眉目了吗?”白闻宇单刀直入。
局长大人抽了一口烟,并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他直接示意徐浩然给白家家主讲讲案子的进展。
“白夫人的致命伤在咽喉处,死亡时间在八月十三号下午两点到五点之间。期间,由于白管家和他夫人,也就是尊夫人的女仆兰姨,请假回家探望重病的儿子,这段时间,就只有尊夫人和白公子在家。”
徐浩然抬头看了眼白闻宇,他听得很专注。
“我们的第一条线索,是邮递员陈进发提供的。他在昨天中午来公安局,声称自己在八月十三号下午两点,有送过两封信到江潮公馆,当时尊夫人一切如常。”
“唔,继续。”白家主右手握拳,中指曲起,有节凑的轻敲桌面。
“我们搜查了尊夫人的房间,只在抽屉里找到了其中一封,是林芳女士写给尊夫人的。信中主要讲了……”徐浩然犹豫着要不要讲出来。
“讲了什么?说!”白闻宇看了徐浩然一眼,平静的给出答案。
“信上说,说您在盛京有……”有小三?还是二奶?或者称统称为其他女人?
“……行了,我知道了,还有呢?”白闻宇忍不住抽起了烟。
“第二条线索,是白管家提供的。白管家在李探长的逼问下,终于说出——他和兰姨会时不时的找借口外出,并且第二天才会回到江潮公馆,那是为了夫人留下时间……幽会情夫……”
徐浩然吞了吞口水,生怕被人戴了绿帽子的白家主暴怒,但其实并没有,他显得很平静。
“有了这条线索,我们抓来了私塾先生严守义,他已经承认与尊夫人的……私情,但是他也声称自己离开时,尊夫人还活着。”
“还有?”
“是。还有一条线索,是镇上的典当行提供的,那里的吕师傅声称,当天五点多钟的时候,一名行色匆匆的中年男子典当了一块贵重的怀表,他不经意间发现此人衣物上有血迹,觉得此事可疑。而我们抓到了吕师傅口中的男子,他叫白辉,自称是您堂哥……而且他到江潮公馆的时候,尊夫人已经遇害。他只是见财起意,偷了屋里的怀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所以,你们的结论呢?”白闻宇吐出一口烟。
徐浩然为难的看了看局长大人。三名犯罪嫌疑人,谁都没有不在场证明,谁也不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局长大人发话了:“小徐你先出去吧。”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气氛很是凝重。
“你想说什么?”白家主率先打破沉默。
局长大人从抽屉里取出两页纸,递给白闻宇。“此事就算了吧。”
白闻宇险些捏碎了纸,因为上面赫然写着——白夫人与小和民族的人有所接触,案发当天,从江潮公馆拨出去的电话,联系的也是小和奸细!
一瞬间,白闻宇愤怒地扭曲了脸。
他冒着生命危险只为保家卫国,挣得一份军功,好庇护家族和子孙。她倒好,享受着白家的荣耀与尊敬,暗地里却做着毁家灭国的蠢事!
她和他没有共同语言,他不怪她,因为那是历史遗留问题,“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已然根深蒂固;她背着他和其他男人好上了,没关系,是他常年在外,没有做到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能触碰“叛国”的这条底线,那是身为一个中国人无论如何都不可饶恕的错误!
白闻宇强迫自己深呼吸,迅速镇定下来。白夫人的死,已经不需要真相大白了。
“闻宇啊,这事儿一旦和小和民族扯上关系,你如何能全身而退?你觉得张总司令知道了会怎么做?”
张总司令就是张学良,时任东北保安军总司令。一个多月前,张学良电告东北政务委员会——此时如与小和民族开战,我方必败。败则将被要求割地偿款,东北将万劫不复。亟宜力避免冲突,以公理为周旋。
白闻宇分明从这“不抵抗政策”中看到了东北乃至全国各地的沦陷。
比起对张学良盲目信任,坚定服从命令的战士而言,他心中更觉悲哀,那是一种明明知道大厦将倾,他却无法力挽狂澜的无能为力。
更何况,上级都不会喜欢与自己对着干的属下。
白闻宇抽完最后一口烟,深深叹了口气,眉宇间尽是化不开的愁绪。他将烟头在白瓷烟灰缸里碾了碾,然后起身。
“我走了,把这身军装换下来。”
☆、第9章错骨(二)
待办完白夫人的丧事,白闻宇带着那个惊吓过度,除了“不要”什么也不会说的儿子走了,一路南下。
白管家夫妇没有一同上路,而是请求留下来照看东北老家的宅子。他们大半辈子都生活这里,如今也不愿离开。
关于白夫人的死,就像投入湖中的石子,短暂的波澜过后,渐渐被人遗忘。
白闻宇的远房堂兄当成凶手关押起来,可是杀人动机、杀人手法、凶器……统统对不上。甚至,那消失的另一封信,私塾先生严守义与白夫人所起的争执,白夫人给小和奸细打电话的目的和内容,白夫人的死状为何如此恐怖……全部都视而不见。
然而事情并不是就此结束。
白夫人死后的第三个星期,镇上又出命案了,死者是那个脾气暴躁的李探长。
虽然张探长和李探长一直不太对盘,但是,他从没想到过有一日,会在解剖台上看到李探长。
死因很清楚——腹部中刀,伤及肾脏和腹主动脉,失血过多而亡。
简单利落的手法,又是三更半夜死在人迹罕至的郊外,要找出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局长大人眉头紧锁,如今外面在打仗,不知何时炮火也会来袭,而县城里因着两起命案已经人心惶惶。
“也算是体会了一把‘内忧外患’的感觉。”局长大人自嘲地笑笑。
外族猖獗的侵略,压迫得老百姓终日活在恐惧中,每日都有人背井离乡,寻找更安全的港湾,冷漠的百姓已经无力再关心这些。
公安局查案,越来越敷衍。查到凶手又如何,说不准哪日凶手就死在了外族的枪炮下,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徐浩然是个奇葩,别人不愿查,他愿意!就像他的名字——浩然天地,正气长存。
徐浩然从李探长的社会关系查起。原来,大家都不知道,李探长有个常年卧病在床的老母亲,原来,李探长生活很是拮据。
除此以外,菜鸟探警什么也查不出。
局长大人很忧愁,既不表示赞同,也不表示反对。
徐浩然过了那股热血的劲儿,也觉得自己似乎是查不出什么了,于是闲暇时候,他就去江潮公馆找白管家聊聊,也算温暖温暖失独老人。
没错,白管家和兰姨的儿子病死了,到底没能熬过这个夏天。
他们天南地北的聊,聊局势,该死的小和民族欺人太甚,中央军早晚灭了他们;聊历史,白府在满人当政的时候啊,还出过二品的朝廷大官,只是渐渐没落了;聊白夫人,那是个可怜的女子,父母双亡,从小就住在指腹为婚的丈夫家里,却不得白闻宇喜欢……
“白伯,这儿为什么取名叫做江潮公馆?”徐浩然随口聊聊,“这里明明没有江,甚至没有河流湖泊!”
白管家叼着烟斗,呵呵的笑起来,看着徐浩然就像看着自己的孙子,慈爱极了:“那是老太爷取的名儿,出自南宋陆游的诗句——功名本是无凭事,不及寒江两日潮。”
“哎?我读书少,等以后打跑了鬼子,新办了学校,我也要去上学!功名本是无凭事,不及寒江两日潮。写得真好!”徐浩然开心道,仿佛已经预见了将来某一日,他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跟着师傅长知识。
“写得哪里好?你又听得懂。”白管家倒是没有取笑的意思,轻轻弹了弹小孩的脑门。
“就是觉得好呗!老太爷都爱用的,肯定好!”徐浩然讨好地看着白管家,“白伯,这两句啥意思?你给解释解释呗!”
“啥意思……”
人生在世,富贵功名好比过眼云烟,最是虚幻不可靠,真真比不上寒江每日的潮涨潮落,来的有规律。
……
白管家突然没了,兰姨扶灵回乡下老家,这个本就不再年轻的女人,在痛失丈夫和儿子之后,仿佛苍老了十岁不止,整个人一下子就灰败下来。
临走时,她带了封信给徐浩然,是白管家的绝笔。
徐浩然对白管家的突然离世似有所感,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信不长,主要交代了白管家自己的罪行。
原来,白管家的儿子病重,他向白夫人预支工钱看病买药,却遭到白夫人的残忍拒绝。白管家一时魔障,错手杀死了白夫人。
而李探长也是白管家杀的,因为他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想以此要挟白管家。为了掩盖罪行,白管家一不做二不休,又取了李探长的一条命。
信的最后,白管家写道:贪嗔痴慢疑,念起即觉,一觉即空。
许多事情,一旦犯下,就容不得后悔。
徐浩然的文化程度不高,这封信与其说是留给他的,还不如说,是白管家借他之手,将所有事实真相坦白给局长大人。
“又去看望李阿婆?”局长大人的烟瘾愈发严重,案子的办结也带不来任何喜悦。
“恩,没事,就去看看。”张探长说的云淡风轻,只是没人知道,他为何如此坚持替死去的李探长赡养他的老母亲。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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