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摇扇子了,茶也不喝了,只紧紧盯着客栈门外,但客栈外时不时就有报喜的人经过,就是没有一个是来给他报喜的,直到报喜时间过去,他望眼欲穿也没听见自己的名字。
“不,不会的,我怎么会不中……”黄安使劲的摇摇头,脸上满是无法相信。
报喜完,赵宇文站起来上楼,经过黄安的时候,本准备说几句风凉话 ,不过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到底没张嘴。
下午张贴榜单,有许多疑心自己是被漏报了的人都纷纷挤着,从头到尾反反复复,每个名字都要看好几遍,生怕一个眼花,就把自己的名字看成了别人的名字。
当真确定这次没有中举后,当即就有人坐在榜单前嚎啕大哭,有的甚至以头抢地,砰砰砰撞得头破血流,更有那些贫寒学子,眼神空洞,茫然不知所以,让路人看了惊心不已。
这就是科举,这条路的尽头充满的是鲜花与掌声,但路途中却布满荆棘,无数人倒在这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上,再也没了爬起来的勇气。
这夜的北苑府城注定是不平静的,有高中的学子春风得意,呼朋引伴,美酒下肚,美人在怀,心绪直飞九重天,只觉脚下踏的不是地,而是一条通往无尽高出的青云路。
而更多的则是落地的书生,借酒消愁,醉一通后在街上大骂考官眼瞎,识人不明,明明自己是千里马,却硬生生被落黜,这天道再也没了公正……
每次科举后都有同样的情况,北苑府城的人们也见怪不怪了,第二天早上起来,一准能在门前或街边发现一些醉鬼。
揭榜后第三日便要举行鹿鸣宴,由巡抚主持,席间要唱《鹿鸣》,跳魁星舞。举人的身份和秀才又大不相同,成了举人,才真正迈入了士大夫的行列,毕竟要是哪有空缺,现在就可以直接候补做官了。
所以巡抚在鹿鸣宴上也格外亲切,两个时辰的宴席,巡抚都乐呵呵的陪着从头坐到了尾。
席上周颐也见到了这次乡试的解元和亚元,解元也是南苑府城的,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嗯,按照大越朝的年龄来算的话,这应该算是老年人了。亚元是北苑府城的,三十几岁,看着倒是比解元潇洒许多。
而周颐以十三岁稚龄拿下第三名,这已经很骇人听闻了。打量他的人比解元亚元都多。许多人都暗叹,这个始终笑眯眯的小举人当真了不得。
一眼看过去,全是些糙老爷们儿,就周颐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万绿丛中一点红,巡抚一眼就看见了他,见他安安静静的在席上吃菜,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卯足了劲儿要在宴上表现自己,便笑了笑,亲自叫了他:“周颐,你以十三岁稚龄夺得第三名,可见少年英才!”
周颐忙起身,“大人谬赞了,周颐只不过是侥幸而已,天下英才千万,周颐自认并不比别人强到哪里。”
巡抚摸了摸胡子,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小小年纪,不卑不亢。”
这里的举人来自两苑省各个地方,每三年就要出八十名举人,在巡抚眼里也算不得多稀罕,时间一到,宴席便散了。
回去的路上,赵宇文特意追上周颐:“周颐,我听说你考试的时候,连续三场都坐在臭号旁边?”
周颐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赵宇文苦笑一声:“可叹我之前还想着这次乡试一定要超过你,只是到了这府城之后,才知自己竟如井底之蛙,像你说的,天下英才何其多,不过一个两苑省,我就泯然众矣,更何况整个大越朝!”
周颐仔细看了一眼赵宇文,他脸上的那股傲气似乎真的被磨光了,不过这也算是好事,谦虚使人进步嘛!
“周颐,你这次连续三场坐在臭号旁边都考了第三名,这运气也实在太背了,要是坐一个好点儿的位置,只怕这次的解元就非你莫属了!”赵宇文叹道,为周颐惋惜不已。
不坐臭号就能拿到解元?那可不一定,也许对别人来说,坐在臭号边跟判了死刑没差别。虽然坐的位置确实也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他应对得当,远没有到能从第三名跃到第一名的地步。摇摇头正想说话,旁边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
“哼,好大的口气,照这么说,我这个解元得来的还名不符其实了?”原来是今科乡试解元正巧经过周颐和赵宇文跟前,听赵宇文这么说,当即讥讽道。
这事吧,任谁听到了心底都会不舒服,老子辛辛苦苦考的解元,被人这么一说,好像这第一名是他侥幸得来的一样。
所以周颐也理解这位解元,马上道歉:“抱歉,我这位朋友只是无心一说,解元公文才远在小子之上,这次我已倾尽全力,就算不坐在臭号边,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如此了。”
赵宇文见给周颐招了麻烦,马上也拱手道:“抱歉,是我不小心说了胡话。还望陶兄见谅。”这位解元姓陶。
陶解元年龄都可以当周颐的爷爷了,自己苦读这么多年,经历了多少次落地才有了今天,而这个黄毛小儿却轻轻松松就得了第三名,这让他觉得他的多年苦读都成了笑话。这让他本来就看不惯周颐,再加上鹿鸣宴的时候,明明他才是第一名,但巡抚却独独对周颐青眼有加,便越加对周颐看不过眼。
路过的时候刚好听见赵宇文这么说,心底气愤是一回事,但更多的是想找周颐的麻烦,在他想来,周颐小小年纪就得了乡试第三名,他带着怒气说这么一句,周颐心高气傲肯定要出声反驳,到时候他稍一引导说不定事情就会变成周颐认为此次科举不公。
科举不公,最先受到诋毁的就是考官,而巡抚也逃不了责任,周颐这么一闹,就算举人身份不会受到影响,至少也会被巡抚和此次考官们所厌弃。
谁知周颐竟这么耐得住性子,让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准备好的说辞也没了用武之地。心下郁闷不已,只得黑着脸道:“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哼一声直接走了。
赵宇文冲着周颐拱了拱手,苦笑道:“没想到我无意间又给你惹了麻烦,看样子,那陶解元是记恨上你了。”
周颐不在意的笑笑:“记恨就记恨呗,他又不是我爹,也不是我娘,我解释清楚就行了,他如何看我干我何事!”
“哈哈哈,对对,周颐,你说的好。”赵宇文笑过后,“何时回去,不如咱们结伴同行吧。”
周颐点点头:“明日拿到举人文书后,后日就走。”
“好,到时我同你一起回去。”
两人约定好,各自归去。
第二天周颐就到衙门办好了举人文书,和赵宇文一同去找了船,约定好了在码头碰面的时间。
毛老板听闻周颐要回去,眼巴巴的想说什么,但哼哼唧唧又说不出口。
周颐知道毛老板要说什么,便道:“放心,毛老板,此次回去我会加大作坊的出货量,保证你拿到的货比别人多一成。”
毛老板闻言,两只眯缝眼里骤然迸发出大大的惊喜,拍着腿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他这些天劳心劳力的照顾周颐,生怕有一点不周到,为的就是今天啊。
周颐看着毛老板欢喜的样子,笑眯眯的也不说破。他此次考上了举人,实力又增了许多,本就准备增加出货量,不过当时要是没有毛老板,他和青竹说不定真的要露宿街头了,毛老板确实帮了他很大的忙。给他多拿一点儿货也没什么。
第二天天还未亮,周颐就谢别毛家,带着青竹到码头和赵宇文汇合,上了船,踏上了归家之路。
下湾村,王艳总是神思不属,想着周颐,不知道他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没有受到欺负,有没有遭罪,考试是不是还顺利?
“嘶……”一不小心针刺到了手上。
周老二正坐在一边看账本,见状忙将王艳的手指拿到自己的嘴里吸吮,末了说道:“小心些。”
王艳被周老二的动作弄得有些脸红,虽然是老夫老妻了,但这样的举动还是太过于亲密,更何况这时天还没黑,五丫六丫在隔壁房间里。
便嗔道:“我这点儿小伤口算啥,要是让别人看见了,还活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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