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太后叹了声,突然又问:“是了,怎么事儿这样巧,今儿才把那鹿仙草送出宫去,皇帝就也忙着去镇抚司,又晕倒……你说,这两件事该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颜珮儿笑道:“多半不会,难道表哥会因为那鹿仙草出宫才着急、才急怒攻心晕厥的吗?”
太后皱眉思忖片刻:“我想也不会,若真的那样,为了一个奴婢而如此张皇失措不顾自己,皇帝就太让我失望了。”
颜珮儿道:“当然了,表哥绝非那样轻浮不知轻重的人。”
安抚了太后睡下,颜珮儿出了延寿宫,一路欲往富春宫而回。
秋夜有些凉爽,不知哪里传来的促织的叫声。
一行人正走着,突然前方的太监躬身道:“小国舅。”
颜珮儿止步抬头,却见前方的宫灯影里,显出一道银白色袍服的身影,看着如同暗夜里的皎皎白龙。
微微一笑,颜珮儿缓步上前:“十四叔。”她抬头看向颜如璋:“怎么没在乾清宫照看着皇上?莫非是要去见太后吗?太后才方歇下了。”
颜如璋道:“我只是随便走走。”
他说着转身,却并不着急离开,像是等待的样子,颜珮儿会意地走上前:“十四叔莫非有心事?”
颜如璋微微垂首,长眉微蹙。两人走了几步,颜如璋才说道:“你早就知道太后要送小鹿出宫的事,对吗?”
此事原本只有太后跟高五知道,如今听颜如璋提起,颜珮儿却也并未否认:“十四叔从哪里听闻的?”
颜如璋道:“那你知不知道,送小鹿出宫的那两个太监至今并没有回宫。”
颜珮儿微怔:“是吗?”
“你不知道?”颜如璋问。
颜珮儿道:“我今儿总陪着太后消遣,自然也没有留意这些小事。太后也没有告诉过我,怎么他们还没有回宫复命呢,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颜如璋将目光从颜珮儿面上移开,看向头顶暗色的天幕,像是夜色也坠落在他的眸子里,让他的眸色显得格外深沉。
“十四叔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颜珮儿仰头问道。
颜如璋道:“没什么,只不过我想,从此你可以安心了。”
“安心?”
颜如璋垂眸,向着颜珮儿淡淡一笑,却并没有说话,迈步负手仍回乾清宫去了。
在颜如璋去后,富春宫的掌事嬷嬷走过来道:“娘娘,十四爷跟您说什么呢?”
颜珮儿凝视着颜如璋的背影:“那两个奴才怎么还没回宫呢?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掌事嬷嬷道:“那两个也是宫内极有经验的人,做这么一点小事应该不会出错儿。至于为什么耽搁,奴婢也想不通,难道是觉着那鹿仙草毕竟是乾清宫当差的奴婢,所以动了手后也不敢回来,便悄悄的逃走了?”
颜珮儿徐步往前,且走且问道:“皇上今日出宫,打听了消息没有?”
掌事嬷嬷道:“今日跟着出宫的是秦统领跟雪茶公公,他们的嘴都很严,幸而从一个禁军的嘴里套出些话来,原来皇上并不是去了镇抚司,而是……”嬷嬷在颜珮儿耳畔低语了几句,“娘娘觉着,是不是跟咱们那件事有关?”
颜珮儿眼中微微放光:“当真?我就觉着这件事有些古怪,十四叔居然还不肯承认,这么说,那贱丫头是妥妥的死了?”
掌事嬷嬷道:“这还能有假吗,所以奴婢才说,那两个奴才多半是下了手后又害怕,才逃走了的。”
颜珮儿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顺利,那也罢了。”
掌事嬷嬷道:“娘娘,其实那奴婢走都走了,何必还要再派人去除了她呢?十四爷跟皇上都是极精明的,倘若察觉……”
颜珮儿的眼中泛出憎恶之意,顿了顿说道:“不过是个贱婢,却让十四叔牵肠挂肚的,还让皇上也迷了心,这种人若不除掉,始终叫我不安。何况许她出宫的事皇上事先还不知道,如果给皇上知道,万一再召她回来呢?若不趁着这个机会将她剪除,才是天理不容。”
掌事嬷嬷恍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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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天不亮,太后所派的两名太监便来到了乾清宫。
仙草只背了个小包袱,同他们两人头也不回地出了还在沉睡中的九重宫阙。
出西安门的时候,仙草本以为这两人就此止步了。
不料两人道:“太后说,要送姑姑出了城再回去覆命。”
仙草虽觉意外,但暗自一想:莫不是太后怕自己回心转意又跑回宫内去?
倒也罢了,又见他们准备了马车,便爬上车内。
其中一名太监跟着爬了入内,另一人坐在车辕上,驱车来到城门口,城门却才刚开。
仙草从车窗口看见,因道:“两位公公到此可以回去了。”
坐在她对面的那太监笑道:“不忙,小鹿姑姑从此要离开京内了,不妨让我们多送一程,何况我们兄弟们也极少出宫办差,正好也跟着消遣半天。”
仙草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只当两位还要着急回宫覆命,却想不到遇到热心肠了。果然是延寿宫出来的人,都跟太后一般的慈和。”
对面那太监道:“姑姑过奖了。”
这会儿马车出了城,一路往官道上而行,因为是绝早,路上行人稀少。
仙草从车窗口往外打量,却见隐隐地竟有些野外荒凉之意。正打量里,突然察觉背后如芒在刺,蓦然回头看时,却正对上那太监直盯着的眼神。
那太监猝不及防,忙向着她一笑:“姑姑在看什么?”
仙草道:“我在看咱们走的路,这会儿天还不亮,可别走错了。”
太监笑道:“姑姑放心,绝对不会走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