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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将军望着眉眼意气的青年,恍惚间有种见到昔年霍太后斩马金刀的感觉。
他顺着青年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南阳是容昔父亲的封地,难道他要挟持老安王,让容昔收手?
怀将军问出自己的疑惑,“以我们的兵力,想要到南阳去挟持人质,恐怕要打数月的持久战。”
顾映柳垂下羽睫,表情晦暗不明,“不是挟持。”
怀将军顿住,又仔细查看了一遍地图。
昏暗的烛灯下,羽睫在青年的眼睑底下打下浓重的阴影。
顾映柳平稳地说道,“老安王一死,他不就得回封地丁忧么?”
皇族丁忧可不比官员丁忧。
容昔必须得回南阳,加上父亲过世的时候不在身边,他至少得自悔一年。
唯一要提防的是,他以给陛下侍疾为由,不回南阳。
过世的父亲和病重的君主,在道义上,还是过世的父亲重要一些的。
就算他不打算侍疾一年,父亲的丧事还是要回去办的。
怀将军感慨地长叹一声,“我现在是不如年轻的俊才了。”
顾映柳:“怀将军宝刀未老,小辈不过是有些小伎俩罢了。”
他在来西梅县的路上就已经思考过如何破局,自己不得不为父亲丁忧七日,让容絮住在自己的府邸。
那让容昔丁忧呢?他的父亲可不在盛京城。
如果他不愿意回南阳,那他的心思可就是天下皆知,想取容絮而代之。
怀将军带的士兵打战都是好手,对暗杀一事不太精通。只能得等暗狼卫恢复火候,一击必杀。
顾映柳陷入无人可用的境地。
皇位之争,是刻不容缓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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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映柳回到自己的营帐。
少年已经睡着,不安地蜷缩成一团,明显是不安的模样。
等待他走到跟前,少年就自动睁开惺忪的睡眼,去拽他的衣袖,“映柳,你怎么才回来,怀将军是不是为难你了?”
顾映柳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没有,怀将军待我极好。”
容絮:“你们是在商议回盛京的事情吗?”
顾映柳:“是。”
容絮扁嘴:“你们一个个都将我撇开在外。”
顾映柳脱衣上榻,揉着容絮的指尖:“小絮儿,不是将你排除在外,是我有自己的私心。”
他的手段太脏,太见不得台面,有违读书人的训诫。
容絮:“我不怕的,映柳,我不怕的。”
顾映柳捏着少年的耳垂,“我怕。”
我怕你会因此疏远我,惧怕我。
容絮抱紧了青年,笨拙地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映柳,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顾映柳气息渐渐有些不稳,他覆上少年的唇,轻啄舔咬,直到将少年吻得气喘吁吁才松开。
-
三日后,军营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自称是国舅窦回章。
顾映柳出营帐,老远便瞧见一位青年站在营帐外,身形有些不自然地佝偻。
待到那人转过身,面庞竟然与皇后窦素素的脸重合。
“柳妃,许久不见。”窦回章同顾映柳打着招呼。
“窦兄安好。”顾映柳点头回敬。
到此时,顾映柳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窦素素不想嫁容絮,让兄长顶替他入宫。
窦家可真是胆大包天。
顾映柳携窦回章入营帐议事。
“顾兄,我来此是奉了太后的懿旨,”窦回章端起桌案上的茶喝了一口,“你若有什么差使均可派给我。”
顾映柳挑眉忘了一眼眉目俊秀的青年,一想到他和容絮在一张榻上睡过,他就有些气不顺。
太后能在这个时候派窦回章出宫,显然是不计较他们欺上瞒下的事情,只要他能将容絮带回宫中。
“给。”窦回章抽出怀中的懿旨,摊开给顾映柳查验,“太后说您必定不会听信我一面之词,特意嘱咐我带上懿旨交给你查验。”
顾映柳仔细查验着懿旨的印章,“太后派你来,想必你也有些本事,能杀人么?”
“杀谁?”窦回章放下茶盏,“霍将军和摄政王是没戏,他们现在身边卫队和暗卫有百数之多。”
他状似不经意地环视一圈,“不过相比怀将军护卫陛下的架势,还是差了一点。”
顾映柳不置可否,“我想让你去杀老安王。”
青年端坐在上首,眉眼低垂,将杀人说得比吃饭喝茶还要简单。
窦回章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静镇定,相比顾映柳而言,他这点火候还是有点不够看。
如果不是他脑子醒转过来顾映柳的用意,还以为顾映柳是挑个容易些的让他去送死。
窦回章回忆着在皇宫中时,顾映柳和他不对付的模样,像是打翻的醋坛子,浑身都冒着酸气,公报私仇也不是不可能。
', ' ')('窦回章的眼神落在好似摩挲过无数遍的地图上,能让顾映柳起波澜的,也就只有那位“陛下”了。
“没问题,”窦回章说道,“我能见一下陛下吗?”
顾映柳瞥了他一眼,眉头微皱。
“太后懿旨。”窦回章指了指明黄的绸卷。
顾映柳领着窦回章到住处。
帐篷里,少年睡得香甜,薄薄的羊绒毯堪堪遮住脚踝,白皙的肤色在灰沉的布幔衬托下好似会发光。
顾映柳扯开帘子的小角,让出位置给窦回章,“看过了?”
“……”
窦回章无言,还真就给看一眼。
顾映柳若有所思,小絮儿最近怎么有点嗜睡。
窦回章变换装束告辞离开。
-
十日后,窦回章的密函递回西梅岭。
顾映柳燎开密函的封蜡,上面只写了两个字:事成。
他将密函扔到火盆里,老安王已死,就等容昔那边的动作了。
几日过去,南阳没有半点消息穿出,风平浪静。
顾映柳丝毫不意外。
正常人的选择都会是秘不发丧,能拖多久是多久,何况是容昔呢?
帐篷内,顾映柳在替容絮梳头发。
少年的头发细软乌黑,握在手里像锦缎一般。
容絮这些日子倒是没有缠着他说生宝宝的事情,乖乖地待在帐篷里看书练字。
“映柳,要是没有我的话就好了。”容絮垂眸。
如果他没有来黎朝,事情的进程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映柳不用提心吊胆,殚精竭虑,就为扳倒霍澄和容絮。他会在盛京城好好生活,即便中间会有些不愉快,最后也肯定是获得三个攻的心,幸福美满地在一起。
他是映柳的拖油瓶。
“不要说傻话。”顾映柳给少年扎好发带,炙热滚烫的吻落在少年的眉心。
他的小絮儿根本不知道自己对他而言有多重要。
如果没有他,他根本没法想象自己如今是不是在疾病缠身,了无生志。
少年抱住他的腰,鹿儿眼湿漉漉的,“映柳,你不知道,如果没有我,你可以过得很好很好……”
“没有你不可能很好。”顾映柳半跪在少年身前,脑袋枕在少年的腿上。
他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睡过好觉,只有少年在他怀里的时候,他才能睡得比以往都要沉。
容絮:“真的吗?”
顾映柳仰起头捏了捏他的脸,“真的。”
教训有一次就够了,他绝不会再栽在同一个人手上。
容昔和霍澄都必须死,没有退路。
窦回章真是个能人,只用一次实在太浪费了。
-
怀家军开拔往东行进。
顾映柳和容絮跟着大军开拔。
在出发之前,顾映柳已经在盛京城周围雇好流氓小儿散播老安王去世一事。
他倒要看看,这一局容昔到底如何解。
丁忧就得出盛京城,不丁忧,他叛变的事情便瞒不住了。
容昔自诩智计多端,不知他是否料到了沅水县令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他和容絮,又是否料到他和容絮会投奔怀老将军。
顾映柳搂着容絮,坐在马车内同自己博弈。
怀家军。
暗狼卫。
窦向章。
……
霍家军。
护卫队。
容昔。
……
朝政官员不足为虑,那些个吃干饭的家伙,便是心里向着容昔,嘴上也要吼几句忠君爱国。
等容昔夺取江山,再扭扭捏捏推辞一番,侍奉自己的“新主”。
真要让他们现在就表明立场,他们是不会做的。若是容昔没成功,便是遗臭万年,若是容昔成功了,他们那些文官也不过是官升一阶而已。
给谁做官不是做,好处拿着,事情办着,两不耽误。
顾映柳皱眉,如今要仔细验证的便是霍家军的实力。
霍澄和容昔敢在这个时候动手暗杀容絮,霍家军肯定已经秘密到达盛京城了。
“老安王过世,”顾映柳的下巴靠在少年的颈窝里,“小絮儿觉得,容昔会回南阳奔丧吗?”
“不会。”容絮摇头。
这些日子顾映柳讨论军务的时候,偶尔不避开他。
他跟着听了一点,知道事情的大概。
“为何?”顾映柳舔了舔少年嘴边的糕点屑。
“喂你糕点你又不愿意吃,非得舔这一点。”容絮遮住自己红透的脸。
“为何觉得容昔不会回南阳奔丧?”顾映柳再次问道。
他手中有怀家军的兵权,面对容昔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如果容昔不回南阳,便是板上钉钉的乱臣贼子。
“容絮”在位期间,虽行事暴戾,可
', ' ')('却也并不算昏庸无道。
容昔想要写一份罪君诏,都得搜肠刮肚。
容絮回忆了一下《亵玩病美人》原书中容昔的性格,他很骄傲,骄傲得过了头,即便最后对顾映柳心存爱意,也不会表达出一点强占他的歉疚。
这样的人,怎么会忍受自己被顾映柳反将一军。
在哪里摔倒,铁定要在哪里暴揍对方一顿。
“……直觉。”容絮窝在青年的怀里,舒服得打瞌睡。
-
容絮猜对了。
容昔直接越过丁忧把控盛京,并不打算给自己死去的父亲尽孝心。
举国哗然。
顾映柳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出来容昔为何会走这一步死棋,像是被人下了蛊。
若将他放在容昔的位置上,他肯定会回南阳,并且带走在盛京的兵力。
顾映柳抱着疲倦的容絮,喃喃道:“……直觉?”
容昔如此行事对他而言可以说是春风送雨,顾映柳直接以辅佐皇帝回京诛灭叛臣贼子的名义集结各郡县的兵力。
五日后,怀将军和各郡县兵力陆陆续续到达盛京城下。
霍澄的拜帖呈到顾映柳的桌案前,红本烫金,字迹嚣张。
顾映柳哂笑,他不知道该说霍澄冲动还是没脑子,此时给他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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