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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天气总是不好,阴郁的云堆积起来散开又堆积,却不见一点雨。黎式站在阳台上看天,竟能在香港的天气里看出一些与伦敦的相似。但说是思乡情切?那才好笑。
她是香港人还是英国人?她自己都不知道。出生在大湾以南,生长在英吉利海峡以北,就算被人像物件一样带回香港,这里也不过是英属殖民领地。
像一个孤儿遇见了另一个孤儿。
或许她从来不是一个很有家庭观念的人,但是有家人的存在,才佐证家的存在,但这种证明偶尔有些勉强。
那男人不知何时就已经出现在她身后,一双铁壁将她紧箍,头埋在她颈窝,用力汲取她身上刚沐浴过的花香味。
她只站在那,在他眼里,仿佛就是要走,就算这里是十几层二十几层,都无所谓,想走,随着风就能走。
他从背后抱她,起初时还会因条件反射般吓得她不轻,如今习惯了他靠近时满是侵略感的烟草味,便是硬生生练出另一种生理习惯。
“今日返嚟咁早?”
他依旧埋在她颈间,话语含糊不清,“唔舍得日日畀你守空房。”
社团里的事情可以稍微松一松手,他一闲下来便想起了家里的女人。
这些日子里她的改变他不是看不见,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无论出自她什么心理,只要不再每天要死不活,就能让他松一口气。
更何况,房子里有了个女人之后,好像桌椅板凳、玻璃茶几都活了,自己清爽规整里起来,甚至连卫生重灾区厨房都干净了不少。
他回来时,有那么几个瞬间是恍惚的,记忆回荡到二十多年前,只抻着一块烂抹布的阿妈,能撑起一个家。
乌鸦收回思绪,扳过她的身子,无比自然又理所当然地吻她。
黎式推他,“我有话同你讲。”
“亲完再讲。”
她怎么会不知他的兽性,若是让他得了甜头,谁知道又要纠缠到何时。
“你先听我说。”
她抬手遮在自己唇前,男人俯身只吻到她手心,拧起眉头,不大满意。
“你能不能许我出门口?”
无需开口她已然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他动怒前的神态她再熟悉不过。
她加紧解释,“我只系想去市场,酒楼嘅饭食吃得我就快呕,你竟都不腻?”
男人火气稍平,却依旧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她。黎式漫不经心地道,“原来你强求我留喺你身边,好连一餐饱饭都食唔得。”
乌鸦讥诮地笑笑,她倒也不是从来逆来顺受,如果愿意,一张嘴也会咬人。
他没说什么,丢了件衣服往她身上套,脸还没露出来,就被他扯着出门。
被扔到副驾,头发还乱蓬蓬,她揉着自己被男人捏疼的手腕,问他“去哪?”。可惜回应她的,只有轰响的油门声。
捷豹从元朗奔驰到铜锣湾,记利佐治街上有一家大型超市。红色的灯牌衬着光,惠康两个白色大字落进黎式的眼里。
同上次带她去酒楼吃饭的心理一样,元朗分明有很多市场,但他只觉得,她会不习惯那般太有接地气的地方,宁可舍近求Yuan,驱车来铜锣湾。
“还不走?”他站在前头回过身来看她,眉目间满是不耐烦。
超市属于零售业,也算是服务行业里边的一种,便总是能走在人的前边,敏锐捕捉时下流行需求。离新年还有些时日,超市里已经提前进入了新年的主题。货架上陈列了不少年货,还有一眼望去,满是红色系的各类装饰物。
自她遇见那个如地狱修罗般的男人,不要说她还能记得年节,就连时日都过的很模糊。
男人基本上就是从不会来这种地方的人,不适应三个字如同写在脸上。比起这种鬼地方,市场他可能还会去,虽然是为了去收陀地。
黎式被超市里这种喜气洋洋的氛围所感染,心情不自觉好了很多,自行无视身边的人,推出一部购物车走在前边。按照自己对所谓“家”的构画需求挑选商品。如果日子只能那么过,无能他法,还不如笑着过、舒服的过。
某款洗涤剂放在货架最上层,她怎么够都够不到,那男人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意外好心的伸了手,帮她取了下来。
出于她从小的礼貌涵养,一声谢谢还没说出口,便听他道,“小的时候阿妈冇畀你食饭?点生得就过侏儒高咗啲?”
“唔会讲话就该收声”,黎式瞪了他一眼,又自顾拣了几件商品扔进购物车里,推了就往外走。
乌鸦瞧出她确实是有些不高兴,知道她平时也不是易怒的性子,虽然从不会自我检讨认错,但也没再逗她,追了上去后拉住她胳膊。
黎式蹙眉,一句“点?”还没问出口,他已经接过她手里的推车,放慢脚步跟在后面,虽不置一词,但意思明了。
她轻挑眉,也不多说什么,就随他去推着。管他是良心发现,还是其他,白给的劳动力为什么不要。
乌鸦推着购物车跟在黎式
', ' ')('身侧,从初时不适应,待到逐渐自在起来,瞧着她一路选买,或低头细看,或忽然驻足思索,面上不知不觉中就带上了笑意,有时甚至还评论几句,虽然说出口的话,十句里九句听的人想给给他来一棍子。
她停步看他,“先生,有无人话过你很烦?”
“冇。”他回答的理直气壮,无比自信。
她懒得理,“而家有了。”
“冇所谓”,他Song肩,一副标准无赖样。
她知他是个给三分好脸就赶着添瓦的话痨,自己不像他,讲话也是很费力的。
购物车推过生鲜区又拉回来,黎式回头,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去,是玻璃缸里的鲜鱼。
夹在缸上的白炽灯管烤着水鱼的白肚皮,假如想钻买死货的空子占便宜,却也是白费,因为鱼多半只是懒。
她明白过来,他好像特别爱吃海货,上次在酒楼,八个菜有六个是水里的。
等到她装了一带鲜虾进娄,他终于露出得意又自大的笑来。
那一刻黎式觉得这个虎背熊腰的高大男人,跟家里的阿妹阿弟也没什么差别,一买到中意的吃食,就容易找不到北。
“买咁多菜,你好会做?”
黎式侧身挑选调味料,“活人都要食饭,想食就会做。”
他靠近她,“我也好会做,你要唔要试?”
她退开一步,只想离他Yuan些,“外面想试吓你本事嘅人可以霸满泰晤士河,我好忙,冇时间。”说完就转身拐进另一道货架,哪管男人脸色。
超市虽然拥挤,但充满亲切。什么人能幸运到一起逛超市?一家阖乐的亲人,还是你侬我侬的情侣?反正怎么都不合适四舍五入类似仇人的他们。
乌鸦推着车再看到她都时候,她立在一个大黄木的书架前,捧着一本棕皮的书,低着头。她投身书册时候的神情是同他从未见过的。专注,静谧,纵使周身喧嚣满天,独自跻身一方天地。
这时他才突然想起她的身份,如果没有被他虏来,她不过就是个学生。正是享受单纯 ,体会年轻的好时候,无需面对社会恶劣的种种。是什么让他总是会忘记她的年纪?是她那种倔强,还是那种坦然,又或者是那种坚忍。
说白了,他也不过是仗着自己力量上优势欺负她,且不允反抗。
不Yuan处黎式看见男人侧靠在货架上等她,便默默合上书放了回去,但走了几步,又返折了回去,拿下几本抱回来放进购物车。
“能允许我,一个人的时候能有点事情做吗?”
他竟然有些心虚?他竟然会心虚。
“买闲书?自己畀钱。”
她哪里有钱。黎式笑了笑,知他是允了。
大包小包的东西拎回家,乌鸦还来不及抓住她温存,人早就投到厨房中去了。他斜靠在门框一副大爷样,讥讽她,“你饿死鬼投胎?”
自己宛如色鬼本身,竟还好意思说别人?黎式没搭理他,最知他蹬鼻子上脸。围裙系在她腰间,右手执刀,下手快准。待所有食材清爽码在一侧,起火开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带拖沓,一看就是熟手。
“睇唔出,你仲真系会点功夫。唔系有钱家庭大小姐吗?”
黎式左手把柄,右手把铲,反问他,“边个同你话我是?”
对于过去她不想多说,他也不想多问。他们在一起,只是情绪迫使下的恰如其分,莫提过往,更莫说未来。
四菜一汤出现在他家的餐桌上,对他而言,是无比的新奇。男人心情不错,总喜欢恐吓她,“唔知味道点啊,你要赞大话,我就将你卖入酒楼只畀拾垃圾。”
是卖进酒楼不是妓院,黎式学他神态,“冇所谓。”
虾汤鲜咸,煎鱼爽弹,荤素相配合衬,她的手艺不输大厨。
她反过筷子敲他的手背,“用筷。”
“食虾点用筷?”
“噉就去洗手。”
“嘁”,男人一脸不爽,趿着拖鞋走向厨房,“就你规矩烦。”
热汤入腹,他们终于平静的吃过了第一餐饭,谁知道往后日子还要共食几餐。但想想,人生也不过是三餐拼凑四季,能顾及温热的也只有当下,多的,旁的,何敢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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