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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兆尹当差的这些衙役, 大部分都是帝都本土。
就算家里不是有权有势的, 但是也都是有些关系网跟倚仗的。帝都非富即贵, 像这样日渐式微的侯伯之门多得是, 他们不是很放在心上。
再说, 如今状告叶侯府的是叶大将军, 又有顾王亲自拿人的令牌, 孰轻孰重,他们心中自然有数。
叶侯府好说话,配合工作, 他们自当会给应给的尊重。
但是如果胡搅蛮缠,阻挠办案,他们自然也不会客气。
京兆尹的衙差, 平时什么样的人没有对付过, 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办不了的话,怕是这碗饭也吃不下去。
左右就算回头得罪了顾大爷, 上头也还有顾王跟叶将军撑腰, 他们不怕。
叶老夫人也是见过世面的, 活了大半辈子, 她心里也是清楚。这回, 怕是顾澄之来真的。
叶老夫人没再说什么,跟着衙差走了。如今, 她只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她那个女婿顾旭身上。
叶侯府的人匆匆跑去顾家的时候,顾旭人在营里当差, 只叶氏召见了他。
听说母亲与兄长叫小叔给抓走了, 叶氏也是吓得不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氏忙问。
那小厮跪在地上回话说:“具体情况小的也不清楚,反正是京兆府的人带着京兆尹大人的缉拿令牌来拿人的。那些人根本不将侯爷与老夫人放在眼里,老夫人软硬兼施,最终还是被拿走了。”
叶氏听后,心里七上八下的。身子软软,便一屁股跌坐了下去。
“行,这事情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叶氏打发了人走。
之后,她便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坐立不安。可怜她只是一个内宅妇人,外面的那些事情,除了说与夫婿顾旭听,她也是别无他法。
顾旭回来得晚,最近营里进行军法军纪的改革,作为保卫皇城的最高统领,他必须时刻向陛下汇报自己的工作。
常常营里宫里两头跑,陛下事务多,也不一定能够及时召见他。
不过,叶侯府的事情,顾旭却已经提前知道。
证据确凿的事情,又是叶千荣亲自告发,案子又牵涉到叶老侯爷……所以,顾晏不可能不依法办案。
顾旭人才进国公府来,就被亲自候在大门口的顾晏喊了去。
兄弟两个说了些话。
“此事千真万确?”
当年叶侯府的阴私,顾旭并不清楚。
只知道,叶桃自杀,随后唐姨娘与叶老侯爷先后病逝。
那时候顾家尚且自身难保,他又怎么有多余的闲心去探查别的事情。
顾晏点头:“千真万确。”
顾旭没再说话。
顾晏又道:“叶老夫人与叶侯爷戕害的可是叶老侯爷,老侯爷是世袭的侯爵。此案……就算不是叶千荣追着不放,陛下怕是也不可能从轻发落。”
“若是置之不理,又如何给其他世家一个交代。”
顾晏说这话的意思是,他必须依法处理这件事情,不能因为是姻亲关系就徇私枉法。
顾旭其实精神冲击不小,他是想都没想过,他那岳父,竟然会是自己的岳母亲手杀害的。
“此事……她可知道了?”
顾旭嘴中的“她”,指的是自己的妻子叶氏。
顾晏点头:“京兆府的人去叶侯府拿人的时候,叶家就有人过来找大嫂。此番……怕是大嫂还等着你回去,一起共商大计。”
顾旭沉默一瞬,点头道:“我先回去。”
顾晏冲顾旭点点头,顾旭大步往青方院去,顾晏负手望了会儿,也转身回了于归院。
叶氏在家等了自己丈夫大半天了,终于见到人回来后,叶氏忙迎了过去。
“大爷,你可回来了。”
叶氏因为紧张,那双嫩如白葱般的手指紧紧绞着一方丝帕。起初是有一肚子话要说的,可此番瞧见人后,她欲言又止,竟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小叔派京兆府的衙差拿人,那想必是证据确凿。否则的话,他就算再权势滔天,也不敢不将叶侯府放在眼里。
何况,他们两家还是这样的姻亲关系。
可是,母亲与哥哥,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顾旭手伸过去,拉住她手,道:“过来坐吧。”
叶氏跟在顾旭身后,两人一左一右在榻上坐下后,叶氏忙问:“爷可是什么都知道了?”
“嗯。”顾旭点点头。
他望着叶氏,黑而深的眼眸,一直盯着叶氏,凝重而端肃。
叶氏慌乱又紧张,问:“母亲她……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这事情……若是定罪的话,得是什么刑罚?”
又怀疑起来:“会不会……她是被人冤枉的?”
顾旭知道,此刻瞒着根本没用,只能如实相告。
“方才回来在门口,四弟找了我。”顾旭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慢慢说与她听,“岳母与舅兄所犯之事,就是我想救,也救不了。”
“救不了……”叶氏身子晃了下。
顾旭速度快,手伸过去,将人扶住了。
叶氏整个大脑都是懵的。
救不了?难道,不是坐几年牢可以解决的吗?
难道……
“是不是……死罪?”叶氏不敢想,“是不是?”
顾旭觉得说出真相来与她听,实在残忍,但是又不得不说,她迟早会知道真相的。
“小榕,你可知道岳父是怎么死的。”
这是第一次,顾旭唤她闺名。
叶氏整个人都在发抖,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其实听顾旭这样说,她已经知道真相了。可是……这个真相实在是太残忍了,她不想知道。
叶氏从小就被严格要求,叶老夫人是按着世家宗妇的标准来培养她的。所以,从小她就知道,但凡遇到问题,掉眼泪是没有用的,她必须要坚强,要自己想办法解决应对才行。
所以,她鲜少会落泪,更是不会在顾旭跟前示弱掉眼泪。
可是这回,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整个人,此刻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情。”叶氏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为什么。爹爹……娘亲……”
爹爹与娘亲,就跟她与自己的夫君一样,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还算好点,至少婚前是见过顾旭的。而对顾旭这样的夫君,她也甚是满意。
爹爹与娘亲在成亲前,别说见过了,天南海北,隔了大半个大康朝。
他们的结合,完全是政治联姻,爹爹对娘亲根本就没有感情。
爹爹不喜欢娘亲这样的女人,他喜欢唐姨娘那样的。
爹爹喜欢三妹,也比喜欢她多得多。
倒不是爹爹待她不好,只是她从小就事事守规矩,一言一行,都守着自己该守的本分,爹爹说她不像一个孩子,没有一个孩子该有的天真童趣。
爹爹喜欢三妹,他常常走到哪儿都带着三妹,而待唐姨娘他们母子姐弟三个,也十分温柔包容。
娘常跟她说,小妾不过就是男人的附属跟玩物,让她日后不必跟这样下等的人计较。嫁了人后,努力多生几个孩子,再将内宅大权牢牢攥在手里,这才是正事。
娘根本不将唐姨娘他们几个放在眼里,她当然有为难过唐姨娘几个,但是却从来没有超过一个宗妇治理家务的权利。
三妹死,是因为她见嫁不成顾旭,所以想不开。唐姨娘与父亲相继离世,是因为接受不了爱女的死,而叶千荣这个庶弟被逐出家门,这的确是哥哥做的……
可她也没想过叶千荣死。
可是如今却告诉她,爹爹不是因为思念爱女而病逝,而是……是母亲……
叶氏只觉得心中一阵翻江倒海,搅得她反胃。那胃里,似是燃烧着一团火般,烧得她疼。
喉咙也火辣辣的,又酸又涩,她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只觉得那团火拼命往外冒,她没忍住,便吐出一口血来。
“小榕!”顾旭喊了一声,连忙将人抱起往内室去,顺便喊道,“去喊马大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