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芳有点词穷,憋了一会儿才道:“那不也是为了抬举你徒弟?”
“你可得了吧,我宁愿琦儿一辈子不出头,也不想因为这事儿一家子人掉脑袋。”成姑姑提起墙边的笤帚丢到梁芳怀里,“事到如今,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善后吧!”
梁芳刚才大肆发泄,其实倒是强撑门面给徒弟们看的成分居多,心里也是虚得很,成姑姑说的后果他都知道,也十分后怕。听完这话他也想:确是该当好好善后,可不能再落下一点把柄。至于报复什么的,留待以后再慢慢计较。
汪直和张敏也关心善后问题,好几天后,张敏告诉汪直说,那个神婆似乎是全家都匆匆搬走了,一天之间走得无影无踪,很有种“地球太危险、我要回火星”的劲头。
汪直感叹,宫里的事,哪是小老百姓能掺和的起的?出了岔子,死都不知怎么死的。为点银子就敢玩这种手段,典型的人为财死啊。
那天让张敏为他集训了一晚上,汪直还以为次日就去万贵妃跟前上值了,第二天一早去到昭德宫才知道,人家还要继续为他培训。
昭德宫里一共有三位宫女嬷嬷,一个姓张的嬷嬷担任管家婆,另有一个年岁更大点的姓钱,然后就是去找汪直的那个刘嬷嬷。被指派来教汪直学规矩的就是刘嬷嬷,通过接触,汪直猜测万贵妃分派刘嬷嬷来,是看中她脾气最好,最有耐心,比万贵妃更像幼儿园阿姨。
参观过故宫的人都知道,东西六宫虽然名字都叫“宫”,其实每一座就是座四合院,整体空间并不很大。昭德宫的院子被一座横向五间的前殿隔成前后两进,后面一排是后殿,东西两侧有两排厢房,角上各有两间小耳房。
万贵妃自己住在前殿里,后殿空着,东西厢房大多是大宫女们的直房,东北角上的耳房是小厨房,西北角上的耳房通常被用来给受惩戒的宫人罚跪什么的,现今被用来做汪直的临时培训教室。
汪直自然又是个举一反三的好学生,常把好脾气的刘嬷嬷哄得更加喜笑颜开,为了不惹生人起疑,汪直只说是平日师父师兄没少教导过他,所以现在学起来也得心应手。
刘嬷嬷四十几岁,人很瘦,颧骨高高,脸上皱纹很不老少,一笑起来横横竖竖都是纹儿。每次把她逗笑了,汪直都有点觉得对不起她的脸。
头一天一整天都在耳房里学规矩,他没有见到万贵妃的面。据刘嬷嬷说,他还得这样至少学上十天半月,才能去到侍长跟前侍奉,即使他提早都学会了,这个日期也不能缩短,剩余的日子要用来巩固强化,这都是规矩。
不过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第二天上午他受训的时候,一个年轻宫女忽然跑了过来,伏在刘嬷嬷耳畔小声说了句什么,刘嬷嬷点了头,就让汪直跟着宫女走了,说是娘娘要见他。
万贵妃想见见吉祥物了?汪直并没太当回事,跟着宫女转到前殿门外,一眼看见门口廊子底下身材笔挺地侍立着两个宦官——平时那儿可没人站岗的——他才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事,心头不由得颤了颤。
原先已经听说过,皇帝在后宫内行走并不喜欢随时带着全套卤簿,尤其昭德宫离乾清宫很近,每次皇帝过来,也就由几个贴身宦官陪着步行。看起来,他是被带来见皇帝了。
这,有点突然啊……
第19章向最高领导求助昭德宫前殿十分宽敞,……
昭德宫前殿十分宽敞,说是正房五间,实则每一间都比寻常人家的屋子宽大很多,所以才配称作“殿”。光是西次间就用槅扇隔成了一大两小三间屋子,向阳的那间,也就是汪直进过的那间,就是万贵妃日常宴息之地,除了睡觉和进膳,万贵妃但凡在家都呆在这里。
汪直被领进前殿正门,见到堂屋通往西次间的门口外也侍立着两个宦官,心里的那份猜测就更加落到了实处。
宫女为他挑了帘子,进到西次间里,只见屋里一共七个人,三“男”四女,还是仅有万贵妃一人坐在南炕上,余人都站着,粗略一看,好像那些都是宦官和宫女而已。
汪直不禁猜测:难道那个谁上厕所去了?
万贵妃笑盈盈地朝他招手:“来。”
汪直依照新学的规矩给她行礼:“奴婢见过娘娘。”
万贵妃不等他礼毕就拉了他起来,携着他的手道:“叫你过来,是要为你引见个人,你看,这位哥哥是你师兄的同僚,到我这儿来也是常来常往,听说你过来当值,就想见见你。”
她指着站得最近的一个“宦官”,那人看上去二十来岁,面色白净,长方脸型,浓眉细眼,相貌并无出奇,身上穿着大红织金孔雀羽云肩通袖龙襕直身,乍一看和御前宦官穿的大红蟒袍差不多,但汪直很快聚焦到了他的下巴上。
男孩自青春期发育开始长胡子,长了胡子剃干净,和宦官那种完全不长胡子看上去的效果是不同的。
还“这位哥哥”、“师兄的同僚”,这骗小孩的把戏好拙劣!
那人笑眯眯地看着他,汪直只打量了他两秒钟,就跪倒磕头道:“奴婢汪直,见过皇爷爷!”
屋里的几个人都笑出声来,万贵妃咯咯笑道:“您看,我就说这小孩子机灵着呢,没那么容易被骗过。”
成化皇帝欠身拉起汪直的手,坐到炕边上,笑着问他:“你说说,你怎么看出是朕来的?你师父师兄告诉过你,朕长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