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对古代雨衣已经不陌生了,在宫里有时下雨宦官们也会穿雨衣,那种雨衣并非蓑衣,而是用丝绢外面涂了油脂做成的,质地与现代雨衣比较近似,比蓑衣要轻便许多。
原来上朝还可以穿雨衣,如此看来,古人也有人性化的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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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体来说,成化三年的冬天还不是很冷,雪是下过几场,过后都很快晴了天,饶是如此,还是难免会有人染上风寒,其中就包括钱太后。
钱太后的身体状况一向不是很好,汪直常会见到万贵妃或是亲去清宁宫探病,或是张罗下人送去补品。那位太后性子和善,与世无争,又境遇堪怜,汪直无论是在昭德宫、廊下家、司礼监等哪个圈子里听人提起她,无一不是称赞颂扬。
这样的好人竟然不受天佑,眼看病得一日重似一日,怕是时日无多了。宫人们背后唏嘘感慨之余,纵是嘴上不说,心里也都难免想到:仁寿宫的那位成日作天作地,怎么活得倒挺硬朗呢?
真真是老天无眼!
月历的冬至常在十一月底或是腊月初,这时的冬至是个大节,皇帝要去亲自祭天,还有一系列的节庆活动,另外成化皇帝的生日也是在十一月,所以每到年底,宫里就会一连挺长时间忙碌于筹备节庆。
等到这一连串的忙碌都过去,就已到了成化四年开春了。
天气渐渐暖和,花开得越来越多,四处生机盎然,清宁宫里越来越是一片愁云惨雾。
钱太后自年后起就很少下床了,堪堪熬了一个春天,到了春末夏初的时候,就饮食骤减,不必听太医说,人们也都知道她时日无多。
皇帝皇后和嫔妃们都常来探望,尤其帝后二人几乎是每天都来,钱太后却很少接见,多是让跟前嬷嬷说一声她正睡着,就请人家回去了。帝后还安排了日程与嫔妃们轮流侍疾,钱太后也没有应允,只说多个人在跟前反而乱心,不利养病。
太妃们也常来,但除了少数几个与钱太后交好的,她也很少接见,周太后春天时也曾来过几次,近日则都以入暑身体不适为由,已有月余不来了。
这天万太妃陪在病榻跟前,随着钱太后刚接见了几个来探病的太妃,待得众人散去,钱太后望着万太妃道:“你又是如此。”
万太妃问:“我怎么了?”
钱太后含笑道:“你方才好几次欲言又止,当我没看见?”
万太妃蹙眉冷脸道:“我不说,是怕你不想听。你既看出来了,倒来告诉我,你想听么?”
钱太后微微一叹:“你不说,是因为知道不当说、不必说。既然如此,不说也罢了。”
万太妃不再言语,却是毫不掩饰地生着闷气。刚才那几个太妃来访,有个嘴快的无意间透露说,近日仁寿宫的宦官们频频打探前朝的动向,连被外人看在眼里都无所顾忌。
周太后的下人打探前朝动向干什么?还不就是因为看着钱太后快不行了,想要施压给前朝,阻挠钱太后与先帝合葬么?这事周太后从前都曾宣之于口,不止一次向皇帝提起不要让钱太后附葬,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一点都不难揣测。
人尚且活着,她就在明目张胆地钻营这事了,真是狂妄至极,恬不知耻!那女人凭什么呀?哪条祖制也没说,身为皇帝生母就可以这样上窜下跳,为所欲为的吧?
万太妃看着钱太后,着实怒其不争,却又无可奈何。
钱太后无数次劝说万太妃别太计较,每一回都习惯性地拍拍她的手背,这一次她又想抬手,却发觉那只瘦得皮包骨头的手掌已经不听使唤,竟提不起手腕,她只好叹了口气说:“妹子,你听我的,凡事别往牛角尖里钻,自己想开着些,日子就好过了。”
万太妃胸口闷得几欲炸裂:可是你这么想得开,也没见得着什么好日子过啊!你看那姓周的什么都想不开,什么都要争,却活得比你舒坦多了呀!直至此时,你还相信善有善报那一套?明明是老天无眼!说不定你把眼一闭,将来连跟先帝合葬的资格都要被人夺了去!
万太妃一肚子的话想说,却又看着钱太后这虚弱模样不忍心说,憋闷一阵,她淌了眼泪出来,索性拿帕子捂着嘴大哭起来。
周围的下人们多少年都未见过侍长哭得如此失态,一时都有点慌,几个年长嬷嬷忙都围过来劝说,吩咐小宫女去打热水给万太妃洗脸。
钱太后看着万太妃哭得像个孩子,也是既好笑又触动,有心再多劝慰几句,却感到气力不济,别说说话,余下的力气支撑呼吸都显得艰难。
成化四年六月二十八,钱太后薨逝。
周太后的反应一点也没出乎众人的意料,钱太后刚报丧,她便立即召集心腹宦官议事,研究如何阻止钱太后附葬裕陵。
第45章内外拉锯仁寿宫里的大太监有两个,除……
仁寿宫里如今有两个大太监,除了先帝驾崩那时替周太后去向内阁要封号的夏时之外,又多了个副总管太监傅恭。
天顺年间,傅恭曾在司礼监做了几年随堂,后来据说是怀恩升任掌印之后看不上他,就调了他去仁寿宫。汪直听张敏说,是因为傅恭此人惯于溜须拍马又常拍不到点上,所以才被师父一脚踢开。
汪直知道,即使是“拍的到点上”,爱溜须的人也必定被师父讨厌,要是换做张敏去到司礼监任职,也迟早要被师父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