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我离开了刘一鸣直奔宋玉瓷家,结果她没有在家里。难道她还在我家?我心急如焚,凭着感应一路狂奔往我家方向去。还好在天亮之前到了我家,果然玉瓷还在这儿,正在床上睡觉。
我侵入她的意识,出现在她梦中,她看到我惊喜交集,扑进了我怀里抱着我再也不肯放开。我被灵通道长带走后,她一直在找我,直到今天才又回到我家,她觉得我会回来的,果然我回来了。她泪流满面呜咽道:“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我这是在做梦吗?”
我也很心酸,但不得不硬起心肠:“你是在做梦,但我也是真的来到你身边了。我已经从灵通道长手里逃了出来,差一点点就杀了刘一鸣。现在灵通道长动了真怒,很快就会开始追杀我,老狐狸已经知道是我利用灵通道长杀了它孙子拿走玄武墨玉牌,也会开始追杀我。所以我要找一个地方避一避,要离开你一段时间。”
玉瓷急忙抬头问:“你要躲到哪里去?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不能。我现在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不过有一个势力可能能帮得上帮,但肯定是要用钱,你明天就去多买些纸钱烧了给我。对了,还要拿一件我以前穿的衣服,或者纸糊的衣服烧给我,我没衣服穿。”
玉瓷答应了,但舍不得让我走,我对她说:“现在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因为我长期在你身边会损害你的身体,甚至影响你的命运。我相信一定有解决的办法,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短暂的离别是为了以后长久相聚,所以你不要难过。做完了事情,尽快回到你父母身边去,在家里你会比这儿更安全……”
我还想再说,突然一声很响亮的公鸡打鸣声吓了我一跳,我与玉瓷断了感应,玉瓷也猛地惊醒了。
玉瓷泪如泉涌,以强烈的意念问:亲爱的,是你在这儿吗?
再与她交流,又会影响她的身体,她一定恋恋不舍,更加难过,所以我没有再与她交流,只是在室内卷起了一阵阴风代表我的存在。
玉瓷很伤感:“真没想到会这么多波折,我们相亲相爱不能长相厮守,你死了连魂魄都不能在我身边,我们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我很想说话,但强行忍住了。玉瓷想了想,抹了一把眼泪,变得坚定了:“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要留在这里,尽我的能力帮助别人。我还要开始吃斋念佛,供奉神仙,祈祷你平安无事,求他们保佑我们能早日团聚永不分离,我相信神仙一定会被我感动的!”
我很想说诸天神佛都靠不住,他们一向只享香火不作为,真要显灵了也是跟我过不去,怎会给我好处?但我说不出口,这是她的愿望和心意,她需要精神寄托,我不能打破她的幻想。刘一鸣已经失败了一次,也知道了玉瓷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有罪,应该不会再派人来杀她,让她住在这里应该也不会有大问题。
我不敢再在她身边待下去,躲到外面角落里哭去了,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谁说鬼就不会哭?只是没到伤心的时候!
天已经大亮了,玉瓷梳洗一翻就开始做准备。她不敢说是烧纸钱给我,只说是烧给神仙,我爸妈当然是支持的,一大早就忙碌起来,该买的买,该做的做。
玉瓷自作主张,供了许多瓜果菜肴给我吃,但这些没有经过施法的供品不是一般鬼魂能直接食用的,我根本吃不了。大约上午九点左右,他们供完了,开始烧纸钱,有印刷精美的冥币,有贴了金泊的纸钱,有打印了铜钱纹的粗纸,有做成金元宝状的纸元宝……不仅样式多,数量也多。
我站在一边等着收钱,结果看着一张张、一捆捆纸钱在火焰中焚化,却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出现。这怎么可能呢,我无数次看到别人烧纸钱给我,火一点起来,灵体的金锭、银锭和铜钱就出现了。以前我吓人的时候,别人烧纸钱给我是这样,后来我冒充赵王爷别人烧纸钱给我也是这样,为什么现在玉瓷和我爸妈烧了那么多纸钱,连个铜板都没有?这真是屋漏偏遇连夜雨,要花钱的时候拿不到钱了。
想了一会儿,我猜我所看到的金、银和铜钱也是祈诚之心和信念转化成的,而不是直接由纸钱转化成的,纸钱只是起媒介作用。全国各地所用的纸钱种类之繁多无法统计,为什么烧出来都是一样的金银和铜钱?这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我父母根本不知道这些纸钱是烧给我的,哪来的祈诚、恭敬和信仰?玉瓷与我知根知底,这回只是照我的话去做,当然也没有恭敬和信仰,所以纸钱烧了只变成灰,没有变成我能用的钱!
再叫他们去买纸钱烧也未必有效果,反而浪费人民币,他们手头可不宽裕。这段时间应该也有人到小庙里供奉,不出意外的话会留下一些钱,我先去拿着凑合用一下再说。
玉瓷烧完纸钱开始烧纸衣,火一点着,旁边就出现了几套衣服,但做工粗劣,样式难看,与纸衣的样子差不多,能好看到哪里去?唉,难看就难看,至少可以遮体,就委屈我的帅哥形像将就着穿一件了。
第45章 树精的烦恼
挨到天黑我来到小庙,里面空空荡荡的,杜平没在这里。整个庙内只有正殿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一盘细细的线香,供桌上没有供品,冷清得就像我第一次来这儿时一样。
我离开最多不超过七天,就这么冷清了,人情冷暖,连神仙不给力了也要坐冷板凳。也有可能是灵通道长或者其他人警告了村民,说庙里有邪神,所以没人敢来了。我真的无法理解,难道灵通道长希望庙里这样冷冷清清,村民有困难又没地方求治?这真是为百姓好么?
唉,我发现我的许多观点,都在与普世价格观冲突,这是因为我变坏了,还是我站在了不同的角度去看问题?
转了一圈,我在偏殿的土地公公香案前找到三块银子和几百个铜钱,平时是没什么人光顾他老人家的,只是顺便也给他烧一点点纸钱,现在反而变成他最富有了。土地公公,不好意思暂借银钱一用,等我有了钱再加倍还你。
我拿了钱很快离开小庙,只怕灵通道长和狐妖一族已经开始找我了,这里绝对不能久留,我以前熟悉的地方都不能去,只能去陌生的地方并且不停地移动,被逮住的概率才会降低……说得不好听一点,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在逃亡了。
该往哪里去呢?如果我到处向别的鬼打听,就会暴露我的位置,只怕我还没找到百渡的人,先被灵通道长或狐妖找到了,所以我原先的想法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不太适用,最好是找一个能力强又消息灵通的人打听。
对了,有一棵千年老树,被人称为树神,很有灵验。它有着上千年的记忆,肯知道很多事情,去向它打听也许能知道一些消息——冒出这个念头之后,我觉得很奇怪,我从来没见过那棵老树,也没听谁提起过,怎么会知道它的存在呢?难道是被我杀死的那个饿鬼留给我的记忆?
我努力回忆,但这个记忆很模糊,只知道有这么回事,而不知道是听谁说起的,也许是之前某一个到庙里来拜我的信众留下的信息。信众到庙里许愿、忏悔、求助时,都会把他们心里相关的事告诉赵王爷,所以我知道很多人的秘密。这些信息不是我主动去记忆的,而是别人添加到我记忆中的,所以我的印象不深,但遇到相关的事情时我就能想起来。
这种情况就好比我是一个电脑的硬盘,别人往里面存资料,我并不知道具体某个文件的内容,但是只要搜索关键词,相关的资料就出来了。所以受人间香火不仅是得到信仰转化的灵力,还能获得海量的信息,知识就是力量,积累的知识越多,能力就越大。不说人、鬼、妖这些本身有灵识的东西被拜久了会变成神,就是一根木头,只要它能储存灵力,理论上被拜久了也会越来越聪明,越来越强大,自我进化和突破变成真的神。
神仙和那些卫道者们可不喜欢“人造神”,所以就算灵通道长没有找上门来,当我强大到一定程度,也会有上界的神仙震怒,一道天雷劈死我,这并非我的出路。我的出路……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我的出路在哪里,这种无助和孤单比什么都可怕,连希望都没有。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贴着地面往前飘,不敢飞到高处也不敢太快,就像一个逃犯一样小心翼翼。
对我来说时间和空间已经与生前不同了,也不知现实世界过了多久,走了多远,来到一个规模颇大的乡镇,看到了那棵树。那是一棵超级大桂树,位于镇子中央,三条路在此交汇,地势开阔,有人环绕着大树修建了回廊式的凉亭,可供上百人在此休闲。在如此巨大的凉亭包围中,那棵桂树依然显得无比巨大,郁郁苍苍的枝叶覆盖住了凉亭上方的所有地方。
这时已经过了半夜,附近没有一个活人,而树里面却站着一个人。看了一眼我觉得有些不妥,不敢盯着看,因为那个人身上没有任何布料,还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性。这让我很意外,我以为千年老树妖是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爷爷,或者弯腰驼背鸡皮鹤发的老奶奶,怎会是个东方维纳斯?莫非并不是什么树神,而是一个女鬼附在上面修炼,就像我附在赵王爷身上一样?
反正我连肉身都没有,人间的道德好像也不能约束我了,管她有没穿衣服。我靠近了一些,仔细观察,这一看又吓了我一跳。那不是灵体,而是实体,树里面结出了一个美女身体来,跟真人一模一样,只差没有头发和眉毛,就像是一个绝世名匠刚刚雕琢成的人像,堪称鬼斧神工!
“大胆,哪来的游魂,竟敢如此无礼地盯着我看!”
一个清脆柔媚又浩大的声音响起,带着怒意,这个“声音”就是树里面的少女发出的,但她的嘴并没有动,木质人形是不会动的。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很惊讶地问。
“我是树神!”少女显得很威严,很有自信,“你又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出窍的阴神,却又没有生人气息,似鬼非鬼,似人非人。”
我愣了一下,我有这么复杂吗?以前遇到的人都知道我是鬼啊!对了,也许是我在玄武墨玉牌里面重铸灵体后变得不一样了,最明显的地方是以前衣服与身体是一体的,现在是完整的身体穿上衣服。
在没有弄清她的来历之前,我不想过多暴露自己,所以问:“阴神是什么东西?”
“生人的魂魄离体出游,就称为阴神,弱者一阵风就能吹走,再也回不去,强者可神游五湖四海。但阴神还是不能长久离开肉身,需要从肉身获取活力和灵力,修炼成阳神才能完全脱服肉身,那就是世人所说的神仙了。”
不愧是树神,知识渊博。我急忙问:“那么鬼应该怎么修炼才是正途?”
我能感应到树神在盯着我,她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鬼是纯阴之体,越修阴气越重,最终都无法留在阳气很重的人间,一去不回,不知所终。鬼独自修炼是非常艰难的,通常是借助人或其他生灵来修炼,最终也难以大成……其实我也在迷途中,自身难保,否则也不会赤身露体站在路口成为笑柄了。”
看样子她也过得不好,我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现在算是神还是……”
树神没有回答我,我以为她不想说,正想换个话题,她已经把一些记忆共享给我了,我瞬间明白了许多事情。
她本是这个镇上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有一天半夜突发火灾,她来不及逃出,被活生生烧死。当时她的灵识很弱小,远没有我死后灵识那么清楚,无法自主荡荡悠悠靠到这棵树上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处于迷迷糊糊中,不清楚自己是人是鬼还是树。
这一棵大树处于镇子中央的三岔路口,原本是作为风水上的“镇物”种植的,吸收了一些灵气,所以能让她的一点记忆附在上面不会消散。树大了,自然有人产生敬畏之心,还有些人来上香和祭祀,少女的灵识慢慢变强了,但她无法离开这里,更多时候她是把自己当成树,大树的生命力也是她的生命力。
后来少女的灵识越来越强,能知道从附近走过的人的想法,每一个对这棵大树产生敬畏和崇拜的人都会增强她的能力,而她也开始显灵帮助一些有困难的人。这样不知过了多少年,树心开始形成一个人形的轮廓,从模糊到清晰,这个人体的样子就是她想像中自己的样子。她当然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做事很谨慎,仅是偶然帮助有困难的善良的人,所以虽然很多人知道这棵树有灵验,却没有惊世骇俗。
根据她的分类,人死后魂魄聚阴气成形称为鬼,动物开窍通灵称为妖,古物有了灵性称为魅,戾气凝聚通灵称为怪。像她这种情况,人的残念为“核心”,让树有了灵性进化成一个完整的生灵,应该称为精,她是树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