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脸盈盈,可说出的话甚至可以说是不客气。
温赴冷笑一声,并未移动,身影依旧倒影在画着西北八景的八扇屏风上,淡淡说道:“我与娘娘有话要说。”
温爱欲言又止。
“妹妹还在生病呢。”他眼巴巴的看着爹爹,干巴巴地提醒着。
“怎么?我还能吃了她。”
“放心,他还舍不得我死。”
端肃和混不吝的声音异口同声而起。
温爱更是害怕了,顿时如两头受气的小媳妇,心里期期艾艾,满腹牢骚,可到嘴里,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就又要吵架了。
他卑微落泪,又不得不和花色一起,在两人的注视中缓缓退出。
行帐内只剩下银丝炭烧到极致发出的一声轻微的断裂声。
温赴的目光落在正中屏风的那副西北落日上。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西北的天注定可以容纳更广阔的人。
屋内温月明更是没在看他,漫不经心地叠着手中的帕子。
屋内被火盆烘得暖洋洋的,暗香浮动,一切都富丽堂皇,尊贵奢华,唯有角落的架子上挂着一条破碎的玄色素锦大氅分外格格不入。
温赴视线一扫,看到那件披风,缓缓闭上眼。
“你何时与太子相识。”
作者有话说: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韩信带兵的计策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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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年改制,女帝亲旨整合南司,空降上峰。
唐不言世家出身,性格君子端方,克己笃行,是长安闺中少女的清绝唐郎。
“别说,咱唐少卿这姿色,细腰宽肩,蹙起眉来也是绝色。”
沐钰儿满嘴跑车轮,安慰众人时,绝色唐少卿正在她背后站着。
沐钰儿直接跪了。
“我去看看东城门乞讨儿给我留了位置没。”
唐不言沉默:难怪都说南司要完。
人人皆道,南司之人皆三教九流,吊儿郎当,花红柳绿,其中以司直沐钰儿为翘楚。
唐不言上任以来深有体会,尤其是小尾巴沐钰儿。
直到连环杀人案时,唐少卿以身犯险,亲自钓鱼。
一向吊儿郎当的沐钰儿冲天而降,神色凌然。
“杀美人,可经过我同意。”
长灯下的唐不言闻言抬眸看来:“罚抄司规三十……”
沐钰儿一刀把凶手拍晕,溜了。
南司地牢幽深,众人围观俏生生的女郎站在血泊中,冷漠无情。
“咱就是说,玉面罗刹名不虚传。”
话音刚落,沐钰儿擦着手走出地牢:“谁和少卿说我坏话了?”
唐不言自满字供状中抬眸,盯着烛火下的人,沉默不语。
一开始
沐钰儿:今朝有酒今朝醉,美人天天怀中睡
唐少卿不悦蹙眉:满嘴胡言。
再后来
沐钰儿:烟笼寒水月笼沙,美人天天住我家。
唐少卿淡定点头:可以商量。
第十七章
这不是反问的语气,而是格外笃定的态度。
行帐内安静得只剩下茶壶沸腾时发出呜鸣声,甚至还能听到北风裹挟着外面若隐若现的人声在耳边悄然划过。
温月明手中的帕子捏在指尖,半响没动静,随后侧首,抬眸去看屏风上倒影着的身影。
温赴是文人,身形清瘦高挑,仪容端正君子,称得上露涤铅粉,风摇青玉,这般随意站着,衣袂被束在身后,映出修长的影子,铮铮如墨竹,依依似君子。
“爹是用阁老的身份来问我。”
温月明手中的帕子自手心如流水般抽出,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还是用温家主君的身份。”
屏风外,温赴抬眸,清冷冷的眸似乎能透过屏风,看到榻上那似笑非笑的人。
温赴出身杭州建德,这是一个好姓。
当朝颇重姓氏,建德温家祖上也曾出过三公九卿,只是随着政局动荡,朝代更迭,慢慢没落下来,直至温赴一脉,父母双亡,亲族不顾,幸有父亲故友照顾,这才让温姓重新走上大周这盘棋局。
“或者,温月明的爹。”
温月明话锋一顿,又认认真真地重复了一遍。
“我的爹。”
钱芸芸是小家碧玉的温婉秀丽,温赴自己也不过是读书人的俊秀,可生下来的温月明却是清冷大气,美艳锐利。
父女两人模样相差甚远,可仔细看去,却发现眉眼间那股冷沁沁的光格外相似。
尤其是如今这般沉默对立时。
哪怕温赴此刻站在温月明面前,她也猜不透这人的心思,更别说此刻隔着一个屏风。
多思近妖,不近人情。
“对答案而说,并无区别。”温赴冷淡说道。
温月明瞧着他巍然不动的身形,紧跟着笑了一声,懒懒散散打破屋内的死寂。
“对您而言,自然没有。”她靠在隐囊上,笑脸盈盈地说着,“我还以为温阁老好歹要先关心一下我的病情呢。”
温赴微微蹙眉,认真说道:“李兴说你并未受伤,只是有些脱力。”
李兴便是当日给温月明诊脉的太医令。
“这倒是,想来你也不敢让我死了,不然你这台戏也唱不下去了。”温月明笑说着。
温赴眉心瞬间紧皱。
温月明蓦地想起温爱十岁那年,也不知怎么受了刺激,独自一人喝得烂醉。
大半夜又蹲在温月明房前,一开始只是期期艾艾地哭,后来见了趴在窗口不耐烦安慰自己的妹妹,突然成了嚎啕大哭,劝也劝不住。
十岁的温月明不得不大半夜从窗口爬下来,拖着大氅,把自己和脆弱的哥哥一起裹起来,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哄人。
等事后问他,温爱低着头,委屈巴巴地抱怨着:“爹好凶。”
原来,白日里温爱功课没写好,大冬天在书房外面罚站一个时辰,还被打了二十下手心,饿了一顿晚饭,放在一个十岁孩子身上,确实太过不近人情。
“好啦,你爹就是这样的人。”那时,温月明一边打哈气,一边大咧咧地拍着温爱的背,敷衍安慰着。
温爱眼睛红肿得更文玩核桃一样,抱着温月明抽泣着:“你说温家是不是这辈子没啥亲缘啊。”
——“大概吧。”
温月明至今都还记得当时自己说的话。
——“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我瞧着,也不错了。”
有些人注定会成为一个万众景仰,彪炳史册的人,温赴是。
有些人注定是一个辜负子女,亲缘淡薄的人,温赴也是。
“娘娘的回答呢。”温赴出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温月明回神,盯着那道影子,微微一笑。
“七年前。”
温赴本以为她还会打着哈哈隐瞒过去,却不料她并未隐瞒,声音近乎冷淡的平静。
“殿下当时化名竹定。”
温赴一愣,一直不动的身影终于动了一下。
“陆反切为竹,停,定也。”
温月明眨了眨眼,笑着自嘲道:“原来如此,看来还是读书不认真闯下的祸啊,不然也不至于被他骗了七年,吓得我那日永乐宫还摔了一个杯子。”
酒楼里的说书人说起别人的故事都是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可温月明说起自己的事情,却是格外随意,还带着几分笑意。
“幸好啊,他失忆了。”
她慢条斯理地又说着。
那扇屏风挡住了两人的视线,便也看不清对面之人的神色。
“失忆?”温赴一愣,“娘娘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