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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健安!"
突然有人在外面喊了一声,一瞬间阴冷消失殆尽,有些闷热的温度重新回到身上。
程健安长呼出一口气,背后全是冷汗。
现在果然还是夏天。
打开窗户,外面是郑冈。
"程健安!"郑冈开心的向他招手,"我姐找裁缝定做的婚衣到了,我姐现在就想穿戴看看,你和我一起去拿呗。"
程健安恰好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待着了,连忙爬起来出了门。
"去哪里拿?"
"村里的裁缝铺。"
"东边姓刘的那个?"
"嗯,他手上功夫好,才三天功夫就做好了。"郑冈很兴奋的在那里比手画脚。
"怎么现在去拿?"程健安有些奇怪地嘀咕着。
"白天我不是忙着种地么,再说晚上风凉,我刚好出来散散步。"郑冈推着他,把他拉着向前走。
夏天晚上的气候果然很舒适,但是经过刚才那一遭,程健安现在看什么都有点草木皆兵的感觉。
"喂,你怎么回事啊,走的这么慢?"郑冈催促他,"你之前每天晚上出来和我去逮鼹鼠的时候,不是跑得比兔子还快么。"
程健安皱着眉头,咬咬牙,横下心问他:"郑冈,你说村子里有鬼吗?"
"啊?"郑冈似乎被他逗笑了,"你不会怕鬼吧?以前没见你这么胆小啊!不过我们这荒村,虽然叫鬼窟村,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哪里闹过鬼呀!鸟都不拉屎,什么鬼这么寒碜还来找我们?要是有鬼的话,我们不就是现成的穷鬼么?"
"可是……"程健安含含糊糊地向他讲了自己昨天和今晚发生的事。
郑冈捧着肚子笑得更大声了:"哎呀!你那不是梦魇和鬼压床吗!你之前还跟我说那都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出现的什么生病现象,肯定你最近太累了,好好休息一阵就完了,你还大学生呢!竟然比我还怕鬼!"
"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程健安皱眉,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大学生。
"哎呀,你考上大学出了村,然后就被车给撞糊涂了,还是你阿妈把糊涂的你给哄回来的呢,你哪里记得之前的事情!"
说罢郑冈摆摆手:"赶紧走吧,我姐还等着呢。"
郑冈和程健安绕过田埂,就到了村的另一头,倒数第四家就是刘裁缝家里,他家建的阔气,院子很大,家里有一个喜欢坐着看星星的婆婆,还有一个喜欢咬指头的儿子。
刘裁缝把做好的婚衣拿绸缎包起来,送到了郑冈手上,说了一句恭喜。
"到时候来吃酒,到时候来吃酒!"郑冈笑嘻嘻地谢过刘裁缝。
刘裁缝朝他挥挥手,回屋去了。
郑冈抱着衣裳乐滋滋地往回走。
程健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拉住了郑冈的胳膊。
"嗯……"程健安有些难为情,但还是不太想回家,"今天晚上,能到你家过一个晚上么?"
如果那些东西真的存在,程健安总觉得那个家伙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呢。
郑冈表情古怪地看着他,大声怪叫着:"我的娘啊,你真的怕鬼!"
程健安赶紧捂着他的嘴巴。
郑冈翻了个白眼:"好吧好吧,看你可怜,就这一次。"
郑冈家也有些落魄,他姐姐郑娟坐在床榻上,望着他们回来。
"是健安啊。"郑娟笑着说,她声音细细小小的,是个温柔的大姐姐,她招手叫健安过来,打量了他一眼,感叹道。
"时间过得真快,你现在又高又帅又强壮,肯定不少姑娘排着队想嫁给你呢。"
程健安红了脸,揉了揉头发:"郑姐你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哪里有钱娶媳妇呀。"
"钱嘛,总会有的,再说了,也有不嫌你穷的姑娘是不是。"郑娟安慰他。
程健安忽的想起了玉湘,脸更红了,他嘿嘿一笑,岔开了话题。
要是之前的遇到的鬼事真是自己做梦就好了……
他想他努努力,多种些庄稼盖个大房子,大概在今年年末,他就有本事向玉湘求婚了……
郑娟在郑冈的搀扶下换上了新嫁衣,那红嫁衣上衣下裳,大小刚刚好,绣着大红的牡丹,格外喜庆。
"姨太太!"郑冈唤了她一声,装模作样的扭身子假装仆人,"您是要端茶呀还是要倒水呀~"
郑娟笑得直捂嘴。
"好了,快脱了吧,免得弄脏了。"
于是郑冈又搀着郑娟脱下衣裳,将那宝贝嫁衣叠整齐放在了柜子里。
晚上,程健安打着地铺睡觉了,睡前他们切了个西瓜分着吃了,还和郑冈嬉嬉闹闹的,又被郑娟训斥了一顿才安分躺下。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回到了正常时候该有的状态,程健安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天醒来,他悄悄的回去了,阿妈也没发现他晚上没回家,照常烧水做饭。
程健安第二天依旧拨弄着田里
', ' ')('的麦子,虽然这边地势有些背阴,但好在泥土养分还不错,庄稼长得挺好的。
程健安喜滋滋地做着年末的美梦。
一连三天,再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阿妈打着哈欠洗着碗,程健安仔细看她也没再觉得奇怪,反倒觉得阿妈脸上的笑纹蛮和气的。
"你盯着我做什么?"阿妈瞧了他一眼。
"感觉阿妈变美了,说不准也能当个新娘子。"程健安笑着说。
阿妈拿水勺敲了敲他的背:"别整天拿我开涮,去晒衣服去。"
程健安哼着小曲去晒衣服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井水清澈了很多。
可能是天气好了吧。
三天很快过去了,婆家那边晚上六点过来接亲,村里十二点的时候就开始摆席了,郑冈忙得脚不离地。
郑娟从中午吃了饭就开始打扮,一直到五点多才收拾好,盖了盖头出来。
村长是个当官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西装,瞧着郑娟的模样像瞧着金子一样。
"好哇好哇!"村长给郑冈塞了个红包,又对郑娟嘱咐道,"以后嫁出去了,就好生享福气咯!"
郑娟点点头没有说话,村长以为她害羞,还笑了几句。
送亲的队伍开始了,鬼窟村太穷,拿不出很阔气的东西,就让郑冈背着他姐姐,然后提了一床被子和一袋大米,还有一些村里人零零碎碎凑出来的嫁妆。
一村子的人浩浩荡荡地往村门口走去。
刚刚到村门口的时候,天刚刚巧黑了。
郑冈掂了掂背上的郑娟,笑着说:"阿姐,你高兴得最近胖了不少呢。"
郑娟有些气恼地锤了他一拳。
按照村里的规矩,村里人不得出村,村外人不得进村。
唯一能出去的,只有郑娟,但是郑娟一但出去了,就不能再回来了,郑冈很舍不得,细细叨叨和郑娟说了好多话。
天空完全黑暗的时候,从村外的杂草堆里渐渐露出一些火光。
那是前来迎亲的人,他们抬着轿子,敲着锣鼓往这边走来。
"郑家郑娟可在?——"那边人喊到。
"在——"郑冈喊。
"吉时到了,轿帘卷起,新娘上不上轿?——"
"上的——"
"天地开张,乾坤相配,别了弟弟,踏过村门,从此就是张家人,再不得回头看亲人——新娘过不过门?"
"过的——"郑冈已是哭腔,程健安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边的轿子抬到了村口交界,郑冈走过去,将郑娟搀着,正要坐上轿子。
郑娟伸出来的手微微颤抖,好像有些激动,她自己哆嗦着坐到了轿子上。
就在她离开鬼窟村边缘的那一瞬间,喊话的人突然将她推到地上,一声女人的尖叫响起。
"好大胆的刁民,怎么敢拿假货糊弄我们!"那边的人抬起脚狠狠一踹。
红盖头落了下来。
竟然是玉湘!
村长大吃一惊,整个人打着哆嗦跪在地上。
"赵仗宏!"那领头的人喊着村长的名字,恶狠狠地骂他,"你的位子不想呆了,想出村子吗!"
村长浑身打抖,怕得眼瞳发白:"没有的,我也不知道,是她,是她这个贱女人!她想破了规矩出村!"
玉湘被踹得倒在地上,却立马爬了起来,狂笑着往山下跑去:"我出村了!我出村了!你们谁都管不了我了!我碰到了村外的物件,我已经不是你们村的人了!"
郑冈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还没从打击里出来。
"那我姐姐呢?我姐姐去哪里了?"
接亲的人冷笑了一声,朝着玉湘骂道:"蠢货,你以为你碰到的是哪里的物件?"
玉湘心下一惊,回头看去。
只见那接亲的队伍手上的火突然熄灭了,一时间阴风阵阵。
村门口外,竟是一具具白森森的骷髅站在对面,笑嘻嘻地抬着一棺黑木做的腐朽的棺材。
玉湘抬起手一看,自己刚刚碰过"轿子"的手上,已经流出紫红的脓液。
"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啊——"
"玉湘!!"
程健安心中震惊,抬脚就要把她拉回来。
郑冈赶紧按住他的肩膀。
"程健安,你出村一步,你就要没命了!"
程健安还在挣扎,村长和其他的村民却已经牢牢的摁住了他。
程健安就这样抬着头,眼睁睁地看着十步之外,玉湘漂亮的脸上慢慢的腐烂,像霉肉一样长出白斑,皮肉一点一点脱落下来,露出带血的白骨。
"太慢了。"
那领头的骷髅哼一声,抬脚直接踩在了玉湘的脖子上。
嘎吱一声,头骨断落。
玉湘死了,大张着嘴,死不瞑目。
"你该感谢我,送你一程。"骷
', ' ')('髅道。
"赵仗宏,给你三天时间,把郑家的女的送过来,否则——"那骷髅用可能是脚尖的地方踢了踢已经变成白骨的脑袋,"你就是这个下场。"
村长脸色惨白。
程健安睁着眼,眼泪从脸颊滑落下来,滴在地上。
玉湘的尸骨迅速爬上白色的蛀尸虫,那些虫密密麻麻的围在腐肉上面,然后迅速的也被腐蚀,化为脓水。
白骨和脓水陷入黑色的泥巴地底,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那些骷髅走了。
月亮弯弯的挂在天空上。
杂草堆还是那个杂草堆,村长却昏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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