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将自己的恶意隐藏起来,只教导缘一,刀剑是武士的荣耀,不可轻易相让,更不可侮辱刀剑。缘一似懂非懂,崇拜地望着他。却还是遗憾于无法得到他腰间紫色的剑,直到离去时都一直盯着看。无论是何等名剑,代表了怎样的荣誉,对缘一来说,那不过是些颜色不同的玩具。
如今也没有任何改变。被神明宠爱,耀眼夺目的太阳,视线通透之人,真龙之血,不焚者。竟然在方才对他说自己情愿舍弃这一切,只要能和他天生疯狂的兄长待在一起,生下几个无知村妇都可以轻易生得出的孩子。
严胜伏在地上,干呕出来。
“王后,您还好吗?”炼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都说了别这么叫我,严胜想呵斥他。但下腹开始翻江倒海地难受,绞痛而有些燥热。
“……您如果没事的话,陛下让我带您出塔楼。”炼狱说道。
“这时候,他带我出塔楼做什么?”
炼狱打开他囚牢的门,“陛下让我护送您去一个地方。虽然有些冒犯,但请您戴上这个。”
伴随着脚上镣铐的开启声,严胜的视线陷入黑暗。
炼狱带着他很是兜了一番圈子,严胜在黑暗中晕头转向,只记得自己沿着台阶向下行走了很长一段路,被按在一片石板上,手腕被粗暴地套进镣铐,吊在空中,大腿与小腿被也被施加绳索,诡异地折起来绑在一起,让他无法站立,不得不维持跪倒在地面上的姿势。
“这里是继国家历代举行仪式的地方。”黑暗中传来缘一的声音。
蒙眼的黑布被扯下来。严胜发现自己正跪在某座祭坛上,这祭坛显然不属于教会七神中的任何一个。无法辨认的咒文以古瓦雷利亚语写就,一路蜿蜒至祭坛正中。四周昏暗,烛火明灭下隐约可以看到古老的石质墙壁,几名红袍女巫正托举着不认识的器皿与道具,恭敬地立在一旁,像是等待着什么。空气中缭绕着闻不出来源的无名香气,这让他觉得自己的下腹更燥热得发疼。
“兄长,我很抱歉。”缘一抱着剑,站在他身后两步远处,“如果不尽快让您成为我的妻子,御前会议和宴会厅受害的家族都会趁这段时间对您下手,所以我们得尽快。”
我可没看出你哪儿觉得抱歉。
“他们想要我的命,就让他们来。”严胜说,“我不需要你摆出这幅为我着想的模样。”
“兄长。”缘一摇摇头,“您还没有明白吗?我没有征求您的意见。”
“你……”
“昨天我离开之后,想了很久,终于明白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缘一走到他身旁半跪下来,“如果让兄长决定自己的命运……您也只会做出错误的选择,将自己逼上绝路。”
“所以,我会替您选。”
“你替我选?”严胜气得发笑,“不顾封臣反对,留下我的命,做出错误选择的人明明是你。你却说……”
“兄长,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您没有炸掉宴会厅,情况会怎样?”缘一问道。
严胜愣了片刻,他没想到胞弟会问这样愚蠢的问题。
“他会在宴会厅会宣布改立你为继承人的消息。”他直视着胞弟的眼睛,“我的处境……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回答我,缘一。就算你不想逼迫我,一生追求血脉纯粹的父亲又会怎么做?”
“无论你还是你弟弟,应该都和普通男人并没有什么区别,”都不能生儿育女。”鬼舞辻无惨用食指敲着桌子,观察严胜的表情,“看来你也明白这一点了。”
“在你们成婚之前大约一个月,需要举行一场仪式……”火术士愉快地说,“将你们其中一位在一个月内,逐渐变化为兼具男人与女人特征的怪物。当然,肯定是不当王的那位。”
“你所说的事我曾经想过,这并不令我惊讶。”
然而鬼舞辻无惨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还没说完。扭曲自然的魔法并不是毫无代价的。”
“……请别再卖关子,我们的时间都不充裕。”严胜皱起眉。
“变为怪物的那一位,为了供养那被强行扭曲出的子宫,会逐渐衰弱,向女人的体魄靠拢,甚至尚且不如。”无惨转转眼珠,似乎很欣赏他震惊的神情。
“哪怕是你那天资出众的弟弟,接受转化之后,大概也只能任凭才能消散,和庸常老朽的武士打个平手。”
“远远不如他的你……又会如何呢,继国严胜?”
“啊。”缘一有些呆滞地感慨一声,“我差点忘了,您是看不到的。”
“看不到,什么意思?”
“其实父亲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缘一说,“他的脏器早已衰退,再高明的医生也无法拯救他。我看得出来。”
严胜愣住了,“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一直能看到人身体里器官的模样,兄长。”缘一面无表情地回答,“之前母亲一直不让我告诉兄长,怕兄长因此而疏远我,所以我没有告诉过您。”
他瞪着缘一,却并未感到难以置信,神之子可望而不可即的高贵之处又多了一项,仅此而已。
“……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
“我只是想让兄长明白……如果之前兄长向我表达苦恼,或者等到父亲病逝,您还有选择命运的权利。”缘一露出一个平淡的微笑,“您知道,我无所谓成为丈夫或者妻子,国王或是王后。只要我们彼此相伴。兄长大可以继续过自己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