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您……”缘一推开书,急切地凑近他的脸。
“离我远点,我看到你就——”
——看到你就犯恶心。
严胜原本这样想,缘一淡然而宁静的神情的确时常会令他作呕,却没想到此时喉头真的开始泛起恶心来。他一把推开缘一,背过身去,下意识不想让胞弟看到这副狼狈相,然后伏在地上剧烈地呕吐起来。
实在过于可笑。他想,以前嫉妒不过停留在心中,被他隐藏得很好。事到如今却连保持最后一点隐藏恶意的风度也做不到了。缘一还蹲下来拍他的后背,递来一杯水,丝毫不介意他此时连嘴都捂不住,任凭肮脏染上地毯的可悲模样。
“兄长,你等等,我去叫医生来——”
别叫,严胜想喊住他。他不想在更多人面前丢人现眼,因为嫉恨弟弟无法自控而呕吐,他会成为七国的笑柄。可恶心感阻住了话语,缘一早就跑远了。
“恭喜您,陛下。王后与孩子都非常健康。”
他不知道该庆幸自己没有真的成为七国笑柄,还是该为那个受诅咒而生的婴儿感到愤怒和悲哀。但缘一的情绪倒十分单纯,笑容像是在发光一样,罕见地重赏了那位发现者。
“兄长,这次是真的有些什么了。”胞弟抚摸着他的小腹,仿佛幼年时抚摸着母亲怀着妹妹的腹部一样。那里还非常平坦,几乎无一丝赘肉。
他还没从方才那场呕吐中回过力气,就算恢复,也无法改变胞弟认真而快乐地盯着那孩子的模样。
“我不会让他出生的。”严胜重复道。
“您会的。”缘一无视他话里的威胁,“我会一直小心地关照您。”
他沉默了一会,缘一紧紧盯着他,似乎是在观察他的脏器活动,以为他即将屈服。
“……铁群岛。”严胜说道,“你不可能一直看着我。”
缘一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些,“……您知道了?”
“我在图书馆也能接触到一些人。”他说,“铁群岛又叛乱了,那些俘虏不知通过什么渠道,逃回了家乡。虽然不逃也没什么关系,你从来都舍不得杀他们。”
“感谢您的教诲,现在不会了,兄长。”缘一抬起眼,“御林铁卫我会留下一半,炼狱他们会保护您的安全。”
“你要出征?”
“是的,原本想带您一起去的,但是……”缘一又看了看他的小腹。
他从来没有这么想把自己身体的某个器官用剑鲜血淋漓地剜出去过。
“……我和你一起去。”他抓住缘一的手。
“兄长,可您的身体状况,战场很危险……”
“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你还在塔楼里哭鼻子,带我一起去。”
“我没有哭过鼻子,兄长。您又非要去铁群岛做什么呢?”
“……我不想在龙孵化完成前死在红堡里。”
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让缘一沉默了许久。
“您得到什么其他消息了吗?”缘一说,“虽然我知道那些顽固的家伙还想要您的命,但您头一次对自己的生死这么紧张……”
“野火,有些不是童磨所运。”他死死地抓着缘一的手腕,“我必须尽快离开君临,你仔细回忆那些野火靠近的位置,有什么共同点。”
“位置?那些仓库吗?”缘一抬起头,目光有些呆滞地思索起来,片刻之后,新王恬然而平静的神情变了。
“……您是对的。”他的王对他说。
“兄长考虑很周全。”缘一轻轻揉着他有些轻微凸起的腹部,绞痛尚未消失,他流着冷汗,任凭胞弟将他圈在怀中安抚,“在训练场的时候,您和童磨就探讨过监狱里那些野火的事吧。”
“虽然我没听到,但您担心我听到了,就拿它们做了幌子。”
“我担心那些贵族会在红堡下的地牢引燃野火,它在祷告厅不远处,可以伤害每周去做祷告的您。这才带您前往铁群岛。”
胞弟温热的手让他好受了些,然而话语却不带丝毫感情,让他坠入冰窖。
“没想到这才是您执意前来的目的……一整支被野火点燃的军队。”
他一言不发,咬紧了嘴唇。
“我能看出您在隐瞒,一直都能。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您还是能做到这个地步,险些就得逞了。”
“不管我会不会将龙蛋送入野火。”他艰涩地开口,“……那些舰队都会在今晚沉没,岸上那些叛军也一样会被你们所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