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浦笑了。
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当年成王为谋得太子之位,不惜与燕人合作,让叛臣赵勇献上西部兵防图,害得西部百姓苦不堪言,此等行为深受世人唾弃。”他说道,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想从中看到任何不对的地方。
“这个我听说过。”李明韫点头,“与今日之事有关吗?”
她看上去一点感觉都没有,姚浦笑了一声。
“陛下命人把成王押回京城,准备与他当面对质,他却在驿站里自尽,惹得陛下郁郁不快,想起此事就很心烦。”
这件事李明韫不知道,不过她也不太在乎,别人家父子之间的事情,与她无关。
哪怕是皇家之事,也是如此。
“然后呢?”她皱眉问道,显然是因为姚浦没讲出什么她感兴趣的东西而不太高兴。
姚浦又笑了。
“成王一事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我是想先给三小姐提个醒,让三小姐莫要忘了成王的所作所为。”
他说话的声音带了几分愉悦,声腔中传来阵阵笑声。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马上要说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而这件大事会让对面之人对成王有不一样的看法。
“我知道了。”李明韫乖巧地说道,“你继续吧。”
这样天真的孩子可真是不多见了。
姚浦勾着的唇角一动,想起什么,他把笑容止住。
“成王已死,但那并不意味着事情的结束。”
“朝中纷争不断,对于成王府中之人的惩戒也众口不一,陛下对此也难以抉择,因为成王侧妃怀了身孕陛下向来仁慈,更何况是他未出世的孙辈。”
“只可惜,后来传了消息,说那位侧妃听说成王的死讯,经受不住打击难产而死。”
他说道,悲悯的目光放到远处,似乎在回想旧事。
李明韫疑惑看着他。
那眼神,不是同情和可怜。
是追忆。
这个姚浦应该是认识那位侧妃的,不然不可能会有这样的眼神。
只是,他究竟想说什么?
跟她说成王和侧妃,做什么?
“那孩子,我去看了。”姚浦收回视线,表情恢复平静,“皱皱的,很瘦小,一出声就没了气。”
“府里的人哭得昏天暗地,整个成王府都被悲切之声覆盖,只是,我关注的不是这个。”
他顿下声音,笑着看李明韫,眼里是明眼可见的嘲讽。
“我那时候在想,孩子真的是那位侧妃所生的吗,还没想明白,就听说成王府有几个婢女不知所踪,最后的说法是她们是看王府没落所以逃跑了。”
“但我现在怀疑,她们不是逃跑,而是,想把自己该保护的人带走。”
保护的人?
成王府还有别的人需要保护吗
李明韫迎着他的视线,看到他眼里的意味深长,头皮不由一阵发麻。
他这样看着自己做什么?
“你知道是谁吗,李三小姐?”姚浦走进了一步目光变得沉沉。
压抑感突然排山倒海地袭来,让李明韫背后冒起了一层薄汗,又由于窗边飘来一丝凉风,吹到她身上凉意顿起。
是谁?
她脑海里问着这个问题,心中却有一个排斥的声音,告诉自己不要知道,不要好奇。
她尽量让脸上看起来足够镇定,想掩藏住自己心里的风起云涌。
姚浦看她这个样子,不由笑了。
小孩子的强装镇定他一向可以很快看穿。
“看来李三小姐,很想知道了。”他说道,退回了案几处坐下,压抑感顿消。
“她们带走的,是成王府真正的小主人,而那个死了的婴儿,是别人的孩子。”
“只有这样,才说得过去,不然她们绝对不敢跑!”
是这样吗?
那孩子被带到哪里去了?那个死婴又是哪里来的?
李明韫默然思索。
四周仿佛凝滞下来,没有半点声响。
姚浦把画卷随意一放,案几上的几张信纸扬了起来。
一张信纸轻飘飘地落了地,孤独且安分地躺在冰凉地面,纸上的黑色字迹像是在召唤站着的李明韫去看它。
只不过李明韫不想去捡,因为她隐约看见上面有“生于益州”几个字。
这人在调查她的出生。
为何要调查她?为何要跟她说这些事
这个问题无数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只不过她不想问出来。
李明韫警惕地与他对视,心都绷得紧紧的。
“李三小姐不想看看吗?”姚浦又勾起了唇角。
他似乎一点都不闲麻烦,又重新走到了她跟前,把地上的纸拾起来,展开给她看。
“还是怕”他断了一瞬说道,“还是怕李三小姐看完这些,会对目前的自己产生怀疑。”
李明韫握着的手一紧,随即又松下。
“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她淡淡地说完,接过信纸垂目看了起来。
信上也没值得她怀疑的地方。
父亲在宿州得罪了知府徐沿亮,被贬至益州,母亲随之同去,后来在益州生下了她。
她心头松了一口气,把纸还给他。
“你究竟想做什么?”她沉下脸,面露不快。
这是生气了啊?
姚浦笑了。
“李三小姐,你还没发现不对之处吗?”他说道,看着她的视线带了几分同情,“李大人那年被贬至益州,李夫人怀着身孕随他一路长途跋涉舟车劳顿一月有余,身体已经虚弱,后又遇到意外受了重伤,当时益州的大夫都说,此胎不保”
“大夫说如此便是如此吗!”李明韫气愤地反驳他,“我娘为了生下我吃了那么多苦,你怎能这样胡乱揣测。”
这件事母亲跟她说过,也跟府里的其他人说过,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对她的出生更是庆幸。
这么固执地相信别人,真是可怜啊。
姚浦冷笑一声,话语冰冷且无情。
“这可真是天大的巧合,李三小姐不准备好好捋一捋这些事情吗?你和成王侧妃更像,李夫人的孩子不保,那个已死的男婴,和几个婢女带走的孩子”
“或许,你就是那个孩子呢。”
第七十三章我不听
“阿弘,是在那巷子口吗?”
春雨抱着一个重重的箱子走到后门,视线望向门童阿弘所指的位置。
同样抱了个箱子的冬雪也好奇看过去。
“没有人啊。”她说道,把箱子移上来一些。
“方才还在的。”阿弘不免诧异,他走下台阶踮起脚去看,“应该是进巷子了。”
“两位姐姐,那个男子是何人啊?为何来找三小姐?”
“莫不是倾慕三小姐?”
“啊!我忘了看他的长相了!该好好看看的!”
春雨把箱子扔给了一惊一乍的阿弘,顿时止住了无尽的吵闹。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阿弘,你带我们过去。”
她回院子本来是打算拿银票的,但发现屋里的银票不足以报答那位周公子的救命之恩,便从小姐的库房里再提了两箱珠宝。
这下子周公子就不用为钱的事情发愁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手,再夺过冬雪手里的箱子,重重地放在阿弘手里的箱子上,差点把阿弘原本就矮小的身体压得再矮上几分。
“春春雨姐姐”阿弘咬着牙吃力地说话,“我我快搬不动了,你能不能帮帮我冬雪姐姐,你不能不能见死不救啊”
一改往日的聒噪与欢快。
冬雪掩嘴笑了。
阿弘的嘴就该这样治!每次见到他都被吵得耳朵嗡嗡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