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肝儿!”明珠的一双清透的眼里不见半分阴鹜,老太太到底是经历世事的人,自然看得出什么是真心,因此越发喜爱纯良的孙女儿。
况这个孙女儿打小儿就在洛城长大,长到如今才回京,老太太也怜惜她在洛城那等贫瘠之地吃苦,只恨不能把这十几年的亏欠都双倍补偿回来,一时眼前余下的几个孙女儿都靠后了,只捧着明珠微冷的小脸儿轻轻地说道,“祖母也想念咱们的六丫头。”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
老太太一生三子一女,只次子顾远因当年一些旧事对侯府心生芥蒂因此多年不肯归京,孙女孙子都到了这么大才团聚到老太太身边来,顾怀瑜与兄长顾怀峰还好些,总在侯府里长了几年,明珠却是生在洛城,老太太从未见过,自然更叫她挂念。
若不是顾远不肯叫闺女孤身一人在侯府看人脸色,老太太早就把孙女接回京中养育。
“我如今在祖母身边,再不叫您看不着我。”明珠只感到老太太颤巍巍的手落在自己的脸颊上,温柔地摸着自己的脸,想到年年老太太往洛城给自己送来的很多车的首饰药材衣裳,迟疑了一下,往老太太的怀里依偎而去。
她,她才不是被感动了呢!
“妹妹难得这样亲近长辈,若叫父亲见了,只怕要羡慕极了。”顾怀瑜也在一旁笑道。
“阿瑜也是极孝顺的。”中年贵妇,靖北侯夫人见顾怀瑜人品端丽,举止从容温雅,目光微微一亮,越发慈爱,又倾身与他问道,“府里头可有什么不中意的?你们回来得匆忙,这府里头的也预备得仓促,若哪里不舒坦只来与伯娘说,到底是自己的家里头。”
她恨不能对顾怀瑜嘘寒问暖,满腔的慈爱,就差拉着顾怀瑜的手喊一声“我的儿”了,她身边的那美妇脸上就有些不快,忍了忍便带着几分讥讽地笑道,“嫂子对阿瑜也实在上心了些,小孩子家家的,吃些苦算什么?”
“都是侯府的公子,麒哥儿样样如意都精心,难道偏要叫阿瑜吃委屈?”靖北侯夫人见她对自己冷笑,便冷了脸上的笑意淡淡地说道,“三弟妹这话我倒听不明白了。”
“听不明白?!”三太太周氏哪里看不出靖北侯夫人的算盘,声音顿时尖锐了起来。
“行了!”老太太头都疼死了,因明珠与自己亲近的欢喜也都不见,头疼地看着这面不和心更不合的两个妯娌,冷冷地说道,“六丫头好容易来陪陪我,你们定要闹起来?!若都不乐意在我眼前侍候,便回去!”
她垂头摸了摸明珠的柔软的头发,又忍不住把目光投在下头擎着温柔笑容看着明珠,仿佛眼里只有妹妹的顾怀瑜的身上,见孙儿生得俊美出众,难得的佳公子,又见靖北侯夫人对自己露出几分央求,到底迟疑了起来。
“若府里有丫头奴才淘气,或是怠慢了,瑜哥儿就与你伯娘说去。”靖北侯夫人对自己多年孝顺,老太太到底心软了。
“伯娘处已经十分精心。”顾怀瑜不过是温润一笑,又对含笑看住自己的靖北侯夫人道谢,敛目不说什么了。
“伯娘对三哥哥好生疼爱,三哥哥却只是谢了一声,倒是冷淡呢。”见他云淡风轻,靖北侯夫人却只有更慈爱的模样儿,老太太身边一个娇俏明丽的女孩儿目中露出几分不忿,便忍不住跳出来说道。
她生得娇丽动人,眉眼神采飞扬,显然在侯府也十分肆意,又敢在长辈们面前开口,自然是十分得宠的。
她身上又穿着一件十分精致的曳地飞鸟描花长裙,窈窕多姿,此时冷冷一笑,头上的一只红宝步摇微微晃动,虽然神色尖刻,却依旧露出几分跳脱可爱来。
顾怀瑜君子如玉,哪里会与堂妹对嘴,不过是宽和一笑。
明珠微微一动,从老太太的怀里探出头来,正看见那女孩儿脸色不善地带着几分敌意。
“这是……”
“五妹妹怎能与兄长这样说话,规矩呢?”一侧一个容色端庄,肖似靖北侯夫人的女孩儿皱眉起身呵斥道。
“二姐姐何必挤兑我,莫非我不是为大伯娘抱不平?!”那前头的女孩儿便哼了一声。
“你!”
“什么是冷淡?”明珠见因她颠倒黑白,把锅架到了靖北侯夫人的头上,叫后头那年长些的脸都气红了,默默地理顺了这里头的关系,慢吞吞地问道,“大伯娘慈爱心宽,怎会为了小事与五……姐姐一般小气纠缠?且三哥哥谢了大伯娘已是感激,五姐姐心里尤觉不足,莫非平日里对大伯娘更感激亲热些?”见那女孩儿霍然诧异地扭头看住自己,她漫不经心地板着自己纤细的手指,抬眼,目光冷淡。
“大伯娘疼爱五姐姐十几年,自然不是三哥哥可比。虽长辈素来慈爱不在意,只是五姐姐平日可对伯娘感激道谢过?不必叫我说破心中有愧,不如眼下就给大伯娘跪下磕头承恩,不然,真是个白眼狼。”
“再多的抱不平,都抵不上五姐姐实诚的孝心。”顾六姑娘微微一顿,托腮与呆住了的女孩儿漫不经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