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激荡的声音,周后跪在玉石台阶上,对着殿内的人磕头,“炎儿做了错事,是臣妾教导不当,臣妾愿摘下这凤后头冠,诵经思过!”再磕了一下响头,她真的抬手将头上的凤冠摘了下来。
缀满珠翠的凤冠,还在闪烁着光,上头的珠翠剧烈晃了一下。
殿内的臣子纷纷往外张望,只见到一抹华丽的宫装铺在玉石台阶上,周后的发丝散落下来,与那身华丽的宫装格格不入。
一阵窃窃私语声,从官列中传出来。
又来这招。
赵止洵站得笔直,眸光冷晒。
“皇后。”
周文王站起身子来,朝那看不清人脸的人轻喃一声,唇齿抖了抖。
“父皇,儿臣,儿臣自知罪孽深重,可儿臣对您的孝心天地可鉴...”周祁炎不敢往后望,将头重重磕到地上。
手里的供词被周文王捏得一片紧皱,听到他们母子二人这番话,盛满怒火的双目中夹杂出一丝深远。
魏帝一族倒戈,这人和周后二人站占了极大的功劳,若非有他们二人理应外合,他不可能这么快攻下这座皇城。
当初他刚登上皇位时,周祁炎便会跑到他面前,喊他一声“父皇”,还主动跟他说自己的骑射练得很好,想要与他较量。
那时的他,真的是个乖巧又有帝王之相的孩子,可自从登上太子之位后,怎么就变了呢?
他的眼眶,涌上几分温热。
陆安看到,急忙上前悄无声息替他擦掉。
他晃了一会儿神,才发现眼前的周祁炎长大了,走得也与当初的他背道而驰,底下的臣子都在等他下决定。
再瞧了一眼殿下的那抹凤袍,他缓缓坐到龙椅上,颤声道:“太子贪污百姓粮饷,贪贿朝廷赋税,即日起废黜太子之位,降为祁王,发配到汴州,分封领土,永生永世都不得再进长安城!”
周祁炎抬起头来,脸上一片惊愕。
周文王没看他,继续道:“皇后失德,教导太子有误,即日起废黜皇后之位,与太子一道发配到汴州。”
忍着悲切说完,周文王以手撑额,没再抬起头来。
直到他说完,周祁炎才回过神来,忍着泪光回道:“儿臣谢过父皇!”
殿外亦是传来周后的道谢声,“臣妾谢过陛下!”
“公孙宇肯呈上供词,除了府上八岁以下的孩儿,其他的全都赐死。”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下令,周文王才站起身子来,“退朝。”
人被陆安扶着,下了龙椅。
“臣等遵旨!”
底下传来一阵应承声,等那抹明黄色的衣袍从眼前经过,臣子们才敢抬起头来。
“皇后保重。”
走到周后面前,周文王顿了一下,便往御书房而去。
听到脚步声走远后,周后抬起头来,双目一片模糊,周祁炎扶着他,从宣武殿外离开。
臣子之中,就数苏贤庆的脸色最是难看,周祁炎被贬到汴州,那苏锦瑟便要跟着去,他双腿一软,差点瘫软到地上。
周抚霖冷眼看着他,眼里透着嘲讽,“真是可惜了苏大人的掌上明珠。”
苏贤庆一怔,也不管之前自己做的事有多绝,伸手就抓住周抚霖的衣袍,“二皇子救救小女,她跟着祁王殿下去了汴州,老臣这辈子便都再也见不到她了...”
改口改得真快。
周抚霖冷哼,“苏大人还会担心见不到她,只怕,你是担心自己的官途吧?”
说完,他叫来一旁的侍从,将苏贤庆的手扯开,眸光轻晒,头也不回地走了。
太子被废黜,他身为五珠亲王,是最有望登上皇位的人。
赵止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眯起眸子出了宫。
雨堂早已在马车上候着他,见他出来,等人上马车后,他开口道:“爷,给温苼姑娘的东西已经备好了。”
辰时他出门前,楚无念便将行礼收拾好了递给雨堂,他要拿的东西不多,只是去几日而已,不会带太多。
可有一样东西,他每年去江北,都会给那人带上。
赵止洵稍稍敛眉,靠到车壁上,马车从宫里一直驶到城门外,一路朝江北而去。
路上风沙很大,风扬起车帘布,赵止洵看一眼这熟悉的官道,眸底渐渐生温,江北的风沙大,也不知这一年来,那人的旧疾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