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41节</h1>
他这话一说,殿内顿时闹哄哄的议论起来,有人说食君之禄,无论何时都该为国操劳,也有人说这也得分场合不是。
赵熙微微蹙眉,眸色冷淡的扫了众人一眼,这群老油条,分明是借着一个宴饮的场合来试探他,顺便贬低一个,日后再抬高一个。
他压下心中怒意,抬了抬手。
殿内静了下来,众人看向他——
“今日是宫宴,这件事孙给事可以写折子递上来,节后开印再议。”他的语气有些冷淡,虽未加斥责,但是也听得出来不悦之意。
孙培叹息一下,答道:“是。”
赵熙又对顾清芜道:“顾女傅也请就坐。”
“皇上且慢!”一名胡须花白的老臣站了出来,笑道:“皇上请听老臣一言,若是此事节后再议,怕到时候孙给事的折子淹没在其他重要事情之中,到时候不能让顾大人洗脱沽名钓誉之嫌,拖得日久了,反而有损声誉。”
赵熙长出了口气,冷笑道:“朕到不知,王尚书竟然如此关心同僚声望,非要在今日就为顾女傅正名!”
王尚书仿佛没有听出赵熙的讥讽之意,笑道:“皇上谬赞了,近来朝中新进不少人才,臣这把老骨头看着欣慰不已,这都是该当的分内之事。老臣有个主意,孙给事怀疑的是顾女傅画艺,那今日既然宴饮,不如请顾女傅当场作画一副,在座众臣也有不少诗画双绝的人物,大家看了自然知道如何,若是顾女傅画艺绝妙无双,此刻一举成名,哪还有谁敢说顾女傅是沽名钓誉呢?”
不想听闻此言,顾侯立马起身上前回禀道:“皇上,小女只是一末品的宫学女傅,如何敢在众位大人面前班门弄斧?即便诸位大人抬举,今日皇上宴请群臣乃是国宴,也实非为小女正名的好时候,还请皇上莫要为了小女耽误宴饮。”
顾侯在孙培站出来时就已经明白他是为了徐家而针对清芜的,只是这样无端的指责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传到外面,众人反而会认为徐家是故意抹黑,但是王尚书就不同了,他的这个办法提出了,顾清芜画与不画都不是好事——
不画,那么沽名钓誉这个名头是摘不掉了,而且还会被人嘲笑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可是画了,众人口味难调,有说好的,自然也有人会不喜欢,莫衷一是不说暂且不论,赵熙有意于清芜,众人皆知,她作为后妃人选,才名和画作都可以流传于世,但是在这样的公开的场合绘画,有以艺娱人之嫌,徐家的人再给她冠上一顶魅惑主上的帽子——皇上又如何册封一个这样名声的女子?到时候更是有反对的理由!这真是好毒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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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赵熙正要顺水推舟让顾清芜坐下,宴饮继续。不想顾侯话音刚落,又有一人站了出来,朗声道:“启禀皇上,臣有一言要奏!”
他一看,不由蹙眉,这人更是个耿之过头的老顽固,他出来说话,这事儿一时片刻是不能过去了。
他对着常乐使了个眼色,常乐会意,立马退下去寻太上皇了。
“周大人请说。”
“王大人想要顾女傅当众作画,为她正名,这原是一片好心,只是王大人说让在座擅画的臣子们评判,臣却觉得有些不妥。画艺一道,本就有不同流派分支,各家所学不同,加上各有喜好,你我这样非专精于此的人妄加评判,恐有失公允。”
王尚书笑道:“哦,那依周尚书的意思,如何评判为好?”
“这自然是和书画界已然成名之人比较一番为上。”周尚书转过身,从自己座次边上取出一木盒,走上前呈给了内侍。
他转过身,顾清芜看清了他的面容,不由瞪大了眼睛——周谨扬?
这位老大人看起来似乎比春日里苍老了一些,胡子白的更多了,可是双目炯炯有神,劲头十足,一副马上就要去吵架的架势,横了站立的几人一眼,一副睥睨神色,但是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却偷偷的一眨眼。
顾侯也惊奇的看着自己得老上司,却不知他是何意。
赵熙让内侍将画卷展开,只听周谨扬在殿中朗声道:“诸位同僚皆知,我蒙皇上起复,皆因一篇《存真文》,以往我只重自己忠直的名声,却忘记为官入仕的本心,作此文后,皇上不计前嫌将我起复录用,而这篇文章初心则是因现今江南地方闻名的画师平芜的一副寒江图,让我这老顽固也被点化开悟。今日凑巧,我想将此画于宫宴上进献给皇上,不知王大人以为,以此画之技艺,同顾女傅画艺相较如何?”
王尚书愣了愣,不知这周谨扬究竟是站哪一边的,他以前实在是个犟头,招揽不得,也轻易碰不得的人物。
他望了一眼静默的坐在一旁的徐国公,徐国公心里自然也是忐忑的,他也不知道周谨扬是何打算,不过想起前些日子,自己那个素有纨绔之名的小儿子曾提起花重金购了一副新出名的画师的画,好像就是这平芜的。
想来顾清芜一个女子,画艺一时片刻是赶不上这些成名大家的,徐国公微微点了点头。
王尚书便笑道:“这自然是无不可,只是却怕也有些不公,让顾女傅和这样出名的画师相较。”
周谨扬哈哈一笑,又望着殿内众人道:“诸位也听过平芜画师的名号罢?”
殿内又嗡嗡议论起来,着实有不少人知道此人。
周谨扬看众人尽数落入瓮中,扬眉一笑,道:“那还有什么可比的?这平芜就站在诸位眼前!”他说着一指顾清芜,将两人相识时顾清芜如何微言大义点拨自己大略一说。
只见殿内众人神色各异,徐国公一派的,脸上更仿佛打翻了酱碟一般,黑如鞋底。
周谨扬一手扶腰,将他那篇《存真文》大声诵读一遍,把自己这半年在家思过的心得体会细细叙说一番,最后总结陈词,将在座的诸人连嘲带讽,又教导了一遍。
龙椅上的赵熙越看越可乐,若不是瞥见顾清芜站的久了,似乎有些微微发颤,他还真想让周谨扬继续说下去。
“好了,周大人一番慷慨陈词,想来诸位臣工都有所体会了,今日回去之后,若有所得,可作些感想文章上来,也不枉费周大人今日苦心。”赵熙淡淡道,这些人既然想往清芜身上泼脏水,那刚好,他偏要让他们自己写些文章出来,赞美她一番。
周谨扬止住了话头,谢过赵熙,这才坐回了自己得位置。
这样一闹过后,宴饮不多时也散了。出了宫门,坐上自家马车,顾侯才止不住的笑出声来,道:“哎,以往周大人一开口,为父就浑身不得劲,就怕他一说一两个时辰,都不带喝茶润嘴的,可是今日看众人叫他训得脸色青白,真觉得十分快意!看来这吵架也是一门要学的技艺,清芜,你日后恐怕要拜周大人为师,学学如何打这嘴仗,以理服人,才好……”他本想说治理后宫,但是此时这事儿还没捅破,便生生忍住不言,只自己乐了一番。
顾清芜哪里不明白自己父亲的意思,今日她也是一身冷汗,头一次发现这条路原来是如此艰难,太上皇说的没错,若是以前的她,根本不可能有勇气和能力站在赵熙身边,支持他面对这样的一个朝堂。
第二天一早,宫内传旨的内侍就到了顾侯府。
旨意的意思大概还是说顾家女傅不仅画艺出众,更兼蕙心纨质,实为女子表率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