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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盏妹妹,你总算舍得回家了啊。”随着一声怅惋又作弄的声调,离筱筱扶着桌缘,勉力撑起她挨过鞭子的后背,缓缓的直起身来。
她两手一合,击了个响亮的巴掌,随即“嘭”的一声巨响,身后的木门就被猛地合上。
噼里啪啦的雨声被隔绝在外,偌大的大堂中,全是拿着棍棒的下人,连内门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只是她没料到会这两姐妹能为她搞出这么大的排场。
离筱筱难道还没吃够苦头吗?
还是说,她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转眼就又猖狂了起来?
再者,昨儿个她朝白采宣撂下的那几句狠话,就足够把长风药局给砸个稀烂了,离家现下兜着这么大个烂摊子,好几天都开不了张,离尺早就忙的焦头烂额了,她们俩居然敢在这时候动真格的,还怕离尺不够烦吗?
看来,她还真小瞧了这离家两姐妹的胆量。
离盏自知不妙,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既要在长风药局立稳脚跟,这家里再多阴谋陷阱等着她,她也必须回来。
离盏放下纸伞,捋了捋鬓角被淋湿的青丝,本就精致的脸部轮廓变得更加夺目柔和。
手握棍棒的全是男人,目光撞上这么个绝色尤物时,都纷纷避侧过去。
只见她慢步走到桌前,兀自拿了空杯替自己满了一杯凉茶,褐色的茶水被她拉得细长,连发出的水声都有种别样的诱惑。
她端起来半满的茶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再将空空如也的茶杯推回原地。
“大姐,妹妹,正午天你们不在各自的院子里用膳,到大堂来干坐着是为何?莫非一直在等我回来?”
离筱筱冷笑一声:“是啊,我和晨儿妹妹已经恭候你多时了,就想亲眼看看这失节的女人到底该是什么样子。这都等了一早上了,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盏儿妹妹,你倒是同我们大家说说,祁王府的床大不大,榻软不软?”
“姐姐此话何意?”离盏正色道。
“就是你听的这个意思。身为庶女,夜不着家,这长风药局上上下下的人传遍了。如此败坏门风之人,我长风药局断断留不得!”
离盏掩嘴窃窃笑了起来:“姐姐,你让家丁操着这么多家伙,该不会想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我处死在这儿吧?啧啧,妹妹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可别忘了你那生死垂危的老母亲是如何进的牢狱!不就是暗地里使绊子,想把我离盏阴悄悄的给解决了吗?我告诉你,这世间有王法,有公道,那些个见不得光的事情,最好还是少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么多家丁在这儿看着呢,保不准哪个一转身就把这事儿捅了出去。我离盏今儿个就算不明不白的死了这里,你离家两姐妹也未必能逃得掉。”
离盏的眼神阴森森的,看得离筱筱犯怵。此事的确是她们暗地里谋划的,她心中有鬼,被离盏这么一敲打,便有些稳不住了。眼中凌厉的神色褪去一大半,倒是身后之人轻轻搀住了她的手臂,回头,是离晨站了起来,那双大大的葡萄眼闪着最亮的寒芒,丝毫不见半分怯懦。
“盏儿姐姐不必拿母亲的事来吓唬我们。我们只是就事论事,说的可是姐姐你夜不归宿这一茬。盏儿姐姐身为离家庶女,出门诊病这无可厚非,但黄花大闺女怎能留宿在别人家中?更何况还是祁王府!众人皆知,祁王二十余三,尚未婚配,府中既无正妃,也无主母,你一个女子赖在人家门上,不仅坏了我离家的门楣,更是污了殿下的名声。现下长风药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纸里包不住火,此事早晚要闹得人尽皆知。姐姐做事只图一时痛快,怎么就不曾替离家想想,替殿下想想!”
呵呵,好呀好,这离晨平日里默不作声的,关键时候还真顶事。三言两语,就把这些下人们扇动得义愤填膺,看她的眼神变了几分。
离盏不由认真了起来,盯着眼前人畜无害的离晨冷声道:“什么叫‘赖’在王府不走?妹妹是识字之人,用词可要精准些才好。莫叫旁人听了去,还以为长风药局给嫡女请教书先生的钱都付不起。“
“你休要胡说八道!”离筱筱嘴上说不过,就拿手助威,食指照着离盏的鼻头戳来戳去,她无奈只好退一步离远了些。
“上祁王府去诊病,又不是我个人的意愿。”说到这儿,离盏从袖子里抽出那根明晃晃的小黄鱼,轻轻在她面前摆了摆,看得下人们直流哈喇子。
“王爷花重金相邀,我去,那是照咱们长风药局的规矩办事。不去,就是不把祁王府放在眼里。咱们离家已经得罪了白府,怎么?难不成晨儿妹妹还希望把祁王府一并招惹了去?”
离晨被她一噎,顿了半响都没有下文。
离筱筱从嘴角挤出一抹恶狠狠的笑来:“哼,离盏你得意什么?不过是沾着祁王府的光罢了。但人要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你怎么攀上的高枝,大家心里都有数,你不知收敛也就罢了,还好意思拿这破事儿来显摆?一个初出茅庐的挂名大夫而已,祁王府若真只是请你出诊,直接派人来知会一声就是了,凭恁要给你一整条黄金做定金?当年父亲奉皇上旨意进宫为太子治病,也不过先得了二百两的白银而已,怎么,难道你比父亲的资格还高?”
这话说完,下人瞧离盏的眼神又鄙夷了几分,那低看的目光似乎要将她推进卑微的尘土中。
离盏暗暗叹了口气,唉,都是些没有主见的人,明明自己有眼睛,却总要通过别人说的话来看她。
离盏小心的将那根小黄鱼收进袖子里,此时不收,待会下人动起手来,她怕是没机会收了。
人为钱死,鸟为食亡,这一世她会把权财看得紧紧的。至于爱情,友情,亲情,那都是奢望之物,有,那是锦上添花,没有,她也乐得潇洒。
离盏攒着袖子,嗔目瞧了这大堂一眼:“极好,你们今日倒让我深刻的体会了一句话,什么叫做心中有佛,看人即佛,心中有屎,看人即屎。”
“离盏你!”
离盏笑着打断离筱筱的话:“离筱筱,你自小生在长风药局,也算名门大户之女。一口一个乡巴佬的称呼我,我还当你过的日子是有多么富庶,没想到,区区一条小黄鱼就让你妒红了眼。我离盏的身价值不值一条黄金,尚且无法定论,但我救过祁王的命,难道在姐姐心中,王爷的命连一条小黄鱼都值不了吗?”
离筱筱哑然失声,被这话羞得面红耳赤。
“王爷下重金请我出诊,当然不是因为抬高我的身价,也不是让我做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不过真心实意的报答我罢了。我与王爷之间若真有什么秘密,王爷何需让明目张胆的把小黄鱼送来?只是有些人,凡事都往歪处想,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离家这么多年都教你们些什么!”
离筱筱挨了鞭子的后背微微一抖。离晨连忙把她搀了搀紧,大大的瞳仁儿一转道:“姐姐莫在拿小黄鱼,拿祁王府来压我们了。今日要理的,就是你夜不回府的事。昨儿个你不见你人影,大姐着急的派出这些下人满院的找你,时至三更都了无踪迹,今日又是这些下人亲眼目睹你从正门而进。幸亏有这么多人可以作证,否则依得姐姐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又要将黑的说成白的了。”
离筱筱算是怕了离盏这副伶牙俐齿了,连忙厉色道:“晨儿妹妹,快别与她说这么多了。触犯家规已是事实,咱们先把她绑了,再把她嘴巴塞住,看她还逞什么威风!来人啊,全都给我上,把这败坏门风的孽障给我制住了!”
家丁们抡着棍棒,面带匪意的大步上前。
离盏眼轱辘一转,万千思绪飞速的在脑海里急速闪过。
她们到底是想干什么?绑她,还要堵住她的嘴,该不会想先对她用家法,把她打得个半死,或者直接假装失手打死,再告给离尺听吧?
倘若是先斩后奏,她二人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可离筱筱这蠢货,要是真横起来,又被离晨那小阴货暗地里怂恿两句,还真有可能做出这档子蠢事来。
到时候即便真出了人命,离筱筱是下令者,自然跑不掉,但人离晨却只是个推波助澜的人,可有可无的罪,尽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离盏瞧了那离晨一眼,摸了摸袖中隐着的血玉镯子。还好她留了一手,没有用手术空间给长音公子换血疗毒,现下手术空间能量是满的,只要她故意受点伤,随时可以进手术空间里藏起来。
但这也是万不得已才能使用的招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突然凭空消失,那她妖女的身份就等于坐实了。不管她给祁王有没有一腿,都再不能回到离家,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所以,除非已经确定离筱筱起了歹念,否则,空间切不可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