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痞们纷纷觉得有理,当下把酒喝光,各怀鬼胎地往外走。
杏林医馆内。
闻芊坐在床榻上,看着杨晋手里的那碗黑咕隆咚的药,登时有种“杀敌一人,自损三千”的悲凉感。
她往后挪了挪,笑靥如花,“不用了吧,不是说皮肉伤么?”
“皮肉伤也要防患于未然。”杨晋坚持道,“毕竟谁也不知你那个‘大头蛇’是什么来历,若有大夫从没见过的毒也说不准。”
随着他的逼近,苦味朝她汹涌而来。
闻芊如临大敌般皱紧了眉,毕竟她一向身体康健,哪怕为数不多的病痛,楼砚也是贴心地准备药丸,从不喝汤药。
“太苦了。”她嫌弃地别过脸,“我不要喝。”
更何况自己根本就没病!
杨晋无奈地看着她:“你多大了,喝药还要人劝?”
闻芊轻哼,“我多大你还不知道么?上回谁非得要我叫他哥哥的?”
无意与她斗嘴,杨晋垂头试了试药,提醒道,“你确定现在不喝?药凉了更苦。”
现在不喝的意思,就是过会儿总得喝。闻芊颦眉赌气道:“就不喝,凉了也不喝。”
说完又想到了什么,歪头冲他促狭地一笑,半带戏弄的开口:“除非,你喂我。”
闻言,杨晋默然与她对视,眉峰好似微不可见地皱了一皱,对她这如此明显的挑衅半晌没有接招。
闻芊便料到他不敢,笑容里不禁多了几分胸有成竹的自信。
杨晋看着她狡黠的目光,片刻后忽然勾起嘴角,轻描淡写地上前,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
指间的肌肤滑如凝脂,他扣住她脸颊,将盛着汤药的白瓷碗沿送在饱满鲜艳的唇上,两相对比,竟衬出说不出的赏心悦目来。
浓稠的药顺着唇线滑进去,苦涩在味蕾中炸开了花。
闻芊瞠目结舌。
一则吃惊杨晋会真的动手喂她,二则是被他喂的方式惊呆,这手法何其娴熟,若说是喂倒不如说是灌更贴切,真有几分给诏狱里的嫌犯喂□□的架势……
很快,一口苦药毫无悬念地呛在咽喉,她当即咳了个死去活来,碗里的汤汁洒在了衣襟上,这一变故反而让杨晋手足无措。
他慌忙拿开碗,先是给她拍背,随即又取了巾子替她擦拭,擦了一阵,才发现手下高低起伏,不大对劲,赶紧又撤了手,前前后后好不狼狈。
闻芊只顾着咳,一时也没留意被占了便宜,还未缓过气就指责道:“杨晋你到底碰没碰过女人啊,有你这么喂药的吗!”
叫她这么一说,杨晋也生了不悦,回了句:“没碰过!”末了又颇不服气地开口,“这么喂药又怎么了!”
闻芊咳得面颊微红,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模样恼道:“喂药自然是要以口相就,以口相就你懂么!”
他愣了一瞬,继而皱眉:“我怎么可能这么做?!”
她理所当然,“就是不可能这么做我才说的啊,谁想喝这玩意儿了!”
“你……”杨晋语塞了一会儿,得知她的想法不由愠怒,“简直胡闹!”
闻芊反驳:“你才胡闹!”
认识了这么久,杨晋多少也知道和闻芊吵架是没法讲道理的,因为她理直气壮,而且不会有分毫内疚。但按捺半天,他仍旧气息不顺,索性背过身去不再理她。
双方同时轻哼了一声。
闻芊对着杨晋的背影努努嘴,低头扯了扯衣裳。
她在床上坐着,他在墙边站着,两人各自气各自的,谁也不先出声说话。
尽管已经发展到相看生厌的地步,杨晋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兀自面朝着墙上所挂的那幅经脉图,挨个挨个数穴位。
那半碗汤药孤零零地摆在床头。
等闻芊将衣衫上的汤水擦拭干净后,药已经差不多凉透了。
她这会儿觉得百无聊赖了,于是拿余光悄悄看了他几眼,杨晋背脊站得笔直,挺拔如松。
闻芊手指捻着青丝把玩,眼珠转了几圈,忽而满不在乎地开口:“我衣服脏了,你要赔我。”
杨晋微偏过头,略有几分无奈:“知道了,我会赔的。”
见他出声了,她心中一亮,故意清了清嗓子,支起下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杨大人,你这样往后可不好讨媳妇儿。”
杨晋虽无动于衷,闻芊倒也不在意,慢条斯理地把头发在食指上挽成圈儿,“得学着怜香惜玉啊。”她似是随意地一字一顿道,“连城。”
他蓦地转过头,只见闻芊笑得一脸灿烂,本欲开口问,想想又有些多余。
“干嘛,这种眼神。”她哼了一声,“有表字了不起么?不让人叫。”
杨晋闻言,无奈地笑了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想叫就叫吧。”
他一旦服软,整个人就褪去了锋芒,若不是时常看到腰间的绣春刀,闻芊真不觉得他像个锦衣卫——相识至今,她也没见过他穿飞鱼服。
很多时候,杨晋更像是一个爽朗温和的少年郎,或许还带了点公子哥脾气。
闻芊拍拍衣裙从床上下来,“不玩了,我得回去了。”
他并无二话,只嗯了声,“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