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不容易打了一场翻身仗,怎么能让自己的女儿去沾下九流?
这是一个深坑,哪怕沈老板当了好几年的主任,可是他依旧感觉,那些落在他身上鄙夷的目光,依旧挥之不去,会成为伴随一生的阴霾。
不能让女儿走这条路。
沈老板不再想这件事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在扼杀一个天分极高的孩子,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可是变数发生在沈声默六岁那年。
沈老板先是丧了偶,孩子没了娘,丈夫没了妻子。
父女两人从此相依为命,
沈老板的文艺主任当得好好的,忽然就被人告发了,说什么,他是反动派,他在唱旧社会的靡靡之音,他思想不端正,需要进行改造。
沈老板知道,外边正在轰轰烈烈进行运动,要肃清资本主义的风气,彻底割掉资本主义的尾巴。
有很多大官,很多教授,都被批、斗了。
可是沈老板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轮到自己。
他就只是个戏子而已,他不懂政事,不懂运动,他只会唱戏!
一群人冲进他家里,揭发他,举报他。
他藏起来的那些戏服,头面,一切和戏有关的事情,都被当成了四旧,烧了,毁了。
这些东西,是不能出现的,是应该毁灭的。
沈老板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他有高位,但是无能;他儒雅,但是懦弱。
一切只能听命运的安排。
沈老板面对这浪潮的打击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听之任之,该去哪儿,就去哪儿。
他不再是文艺主任,也不能再靠唱戏谋生,而是被发配到乡下去,干苦力,做农活,接受改造。
女儿跟父亲一起离开了生活多年的家,去到乡下。
她喜欢听父亲私底下咿咿呀呀的唱戏,要是听不到了,她会难过,饭也吃不香。
小女孩不知道,下乡之后,等待她的是什么样的未来。
然而这个决定,两个大人都没阻止。
父女两人下乡去了。
沈老板吃过苦,但没做过农活,日子过得十分清苦。这日子,比当初逃亡的时候,更没活头,也没盼头。要不是女儿,沈老板都不想活了。
下乡的日子过了三年,嗓子坏了,脸晒黑了,身段也壮了,扮不了青衣旦了。
唱戏?那是什么?
沈老板只有眼前的牛粪和黄土,他要赶紧把种子种上,秋天才能收粮,不然没有饭吃,他和女儿都会饿肚子。
这三年里,沈老板和女儿就住在那破旧的茅草屋里过活的。
前几天,沈声默病了,乡村的行脚医生治不了,只能让孩子躺在床上干着急。
沈老板拿着好不容易积攒下的几块钱带沈声默去城镇的卫生所吊针,没把女儿吊回来。
倒是现在的沈声默来了。
整理完所有信息的沈声默双手托着腮,叹了口气。小女孩瘦弱的身体装在一身宽大的衣服里。上衣是不知道从哪儿捡回来的大人衬衫,裤子挽了好几管,屁股垒了好多补丁,很不合身,但看得出来穿了很久。
父女下乡的这两年里,沈老板是又当爹又当妈的,还顺带把针线活给学会了,沈声默身上穿的衣服,多是他给补的。
合身什么的就不说,能遮体就不错了,不能有太高的要求。
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响,沈声默站起来,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但一粒米都没找到。
这个位面,开局好难哦。
沈声默低垂着小脑袋,又想重重叹气了。
“系统,有吃的吗?”
还没等系统回答,门外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接着,一个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传来:“小默,爸爸回来了,你好些了吗?我给你带了白面馒头。”
呜呜呜,亲爸。
第72章 国粹
听到爸爸的声音, 沈声默的肚子也很合时宜的咕噜咕噜响起来,可把她饿坏了。
很快,茅草屋的门被人推开, 走进来一个穿着白色背心黑色阔腿裤, 头戴草帽的男人。
这个男人就是沈槐,沈声默的父亲。
沈槐满头大汗, 一直张大嘴巴粗喘着气,看得出来十分疲累难受。
可即便形容如此狼狈, 在看到沈声默能自己起来站在地上时,他还是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然后问:“你……你好了?脑袋还痛不痛?晕不晕?这药, 可真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