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妹距离近,先搀扶起老太太,再满脸眼泪看向跑来的熟悉身影:“梁汝莲恩人。”
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梁汝莲吓一跳,还以为有敌人埋伏呢,她早把这事给忘了。
此刻不是叙旧的时候,两人轮流背着老太太,很快消失在夜色笼罩的茫茫热带深林。
北国狙击手待遇自然不一般,接到消息,黑国军医立刻拎着医疗箱以冲刺的速度赶过来。
军医经验丰富,打量眼伤口先安慰了声表情凝重的上将伊万诺夫,子弹打中肩胛骨下面,距离心脏远着呢,看创伤面积,子弹没多少力量了,只钻进肉里一点,算不上很严重的皮肉伤。
这样的伤口换做黑国军人,大概稍微处理下伤口就直接取子弹了,吗啡太珍贵,a国那边自身紧张不够用,援助的非常少。
黑国军医手法娴熟迅速打了针吗啡,等药效时间差不多了,取出手术刀准备取子弹。
刀刚碰到伤口,北国狙击手痛的惨叫一声。
难道吗啡没起作用?
黑国军医抬手看看时间,没错啊,他不敢随便动,让翻译代问:“还是很痛?”
北国狙击手满头大汗说了句什么,大概说话扯到伤口,忽然张开大嘴哭喊了声:mama。
全世界关于母亲的发音差不多,据说这个音节来自吃奶后满足的咂嘴声。
在场的人都听懂了,气氛顿时有些微妙,这里是铁血战士的战场,不是幼儿园,这么点伤口还打了吗啡,疼的像个吃奶的婴儿叫妈妈有点丢人呀。
伊万诺夫感觉脸都快没了,战斗民族啊,他面沉如水:“动手。”
黑国军医也这个意思,速战速决吧,让人摁住挣扎的狙击手,快准狠取出肉里的子弹。
如他所料,子弹紧贴着皮肤表面,打进去也就一公分多。
然而接下来的伤口消毒让他一愣,不对,流出的血不对。
枪伤没普通人想的那么严重,只要不击中要害,大部分像后世电影演的那般,消毒,咬牙取出子弹,很快会慢慢愈合。
此刻伤口里因为拔出子弹往外喷涌的鲜血不正常,掺杂了什么东西,浓稠的像小米粥。
黑国军医拿过旁边人举着的手电筒,近距离对准伤口,看清楚了,是碎成渣渣的肌肉组织。
子弹高度飞行,带来的巨大撞击力会破坏肌肉,但有限,更没听说能随着血液流出来的。
黑国医生意识到什么,不顾伤号惨叫,小心翼翼拨开最外面的伤口,往里,再往里,就像个看不见的深渊般,手术镊所过之处,肌肉组织开了花,碎的像饺子馅。
黑国医生惊的出了满头汗,明白狙击手为何痛的喊妈妈了,他此刻也想喊,作为医生,太明白那是种什么样的痛以及后果了。
子弹在肉里爆炸了,为什么会爆炸?
他想起什么,猛然低头寻找那颗被随手扔到地下的子弹!
山的那边,三人终于踉踉跄跄抵达大部队隐蔽点,没等梁汝莲喊卫生兵,王杏芳就冲了过来,她早就准备好了。
一名合格的战地卫生兵,不能把自己的情绪传染给伤号,任何时候,哪怕怎么伤心都要淡定温柔从容。
王杏芳飞快检查完伤口,掏出酒精准备消毒:“奶奶,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这算啥呀,奶奶以前打仗的时候没酒精,消毒用盐水,那沙的才叫一个疼。”梁张氏风轻云淡挥挥手,“放心擦吧,擦深点,伤口好的快。”
她满身鲜血看着吓人,其实伤的并不严重。
众战士真怕老太太回不来,齐齐松口气,看向一同回来的阿妹,都以为遇到了同胞。
贺向国认了出来:“哎,你,你是那个孩子的妈?”
搞清楚状况,以林新军为首,众战士齐齐抬手,敬礼。
当初小小的善,换来了今天的大善,战争和百姓永远是分开的,就像世界上哪里都有坏人,也有好人。
阿妹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再说还有所求呢,那么多大人敬礼,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先别说这些了,范晓峰同志被俘虏了。”梁张氏表情哀伤,一字一句把详细经过讲了遍再指指阿妹,“林连长,你快去找懂黑国话的同志,阿妹知道不少东西,敌人有大阴谋。”
不用她催促。
当那几句改变过后熟悉的歌词说出来,众战士表情凝重的能滴出水。
凝重到甚至没询问范晓峰的现状。
等林新军带着阿妹急匆匆召集开会,只剩下两人了,梁张氏轻声道:“闺女,你弄疼我了,再擦几下我这把老骨头就没了。”
王杏芳好像丢了魂,对着一处伤口反复消毒。
“啊,奶奶对不起。”王杏芳如梦初醒,收起酒精过了好一会喃喃道,“他,他是不是受了很多罪?”
情况紧急,梁张氏只说范晓峰被俘,但是,哪个边境军人不知道黑国对待俘虏有多残忍?
梁张氏没隐瞒,老眼泪花闪烁:“他是个好孩子,闺女啊,奶奶必须告诉你,你没喜欢错人。”
“是吧,我就说我王杏芳怎么会看走眼,哈哈哈。”王杏芳笑着笑着哭了,她头埋进膝盖,哭的无声无息。
当初知道范晓峰答应处对象的真正企图,难受的心都要碎了,她没哭,因为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