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六郎并不知道阿秀在想什么,他撒谎也不是因为受了谁的指使,如阿秀所说,郭六郎就是舍不得他的七宝弓,又不能去向魏明珠讨要,听宫女指责魏明珠撞了她,郭六郎便想帮宫女一把,定魏明珠一个损害御赐之物的罪!
现在他的心思被阿秀大声说了出来,还说的那么快那么清楚明白,郭六郎倨傲的小脸噌地红了,目光闪烁地看向左右,想看看周围的大人们有没有相信阿秀。
薛太后、潘皇后、柔妃等人都震惊地盯着阿秀,宫里养尊处优的贵人们啊,第一次看到阿秀这样不顾礼数、不求薛太后潘皇后明察直接替魏明珠叫骂回去的。
只有丽妃与郭六郎的祖母郭尚书夫人、亲娘郭三太太,因为阿秀骂的是郭六郎也是她们,脸色都十分难看。
雅雀无声之际,丽妃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待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丽妃才看着阿秀,不慌不忙地道:“夫人的嗓门可真大啊,震得本宫耳朵都疼了,但咱们宫里给一个人定罪要讲究证据,可不是嗓门大就行了。对,六郎是输了一张弓给明珠,可那就是一张弓,夫人眼界小把那七宝弓当宝贝,觉得六郎会因为那把弓嫉恨明珠,可对于六郎来说,七宝弓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玩意,丢了都不会放在心上,又怎会因此生怨?依本宫看啊,就是明珠冒失撞了宫女,六郎实话实说而已。”
郭三太太跟着斥责阿秀道:“魏明珠撞坏御赐之物,娘娘还没有治他的罪,夫人先急了,在诸位娘娘面前大呼小叫,未免太不懂规矩。”
丽妃点点头。
阿秀急着拦住背后想要发作的魏明珠,没顾得理她。
御史范玉林的夫人孔圆圆突然开口,笑着对郭三太太道:“丽妃娘娘才说的,宫里给人定罪要讲究证据,现在真相尚未查明,三太太便咬定是明珠少爷犯了错,万一明珠少爷真的受了冤枉,三太太将要如何自处呢?”
郭三太太冷笑道:“大家都看见了,就是魏明珠撞得那宫女。”
孔圆圆摇头道:“三太太这话又错了,我就没看见。”
端王妃袁紫霞笑了下:“嗯,我刚刚专心赏花,也没瞧见。”
同时被两个人呛了,郭三太太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
潘皇后打圆场道:“算了算了,一盆花而已,丽妃妹妹就别计较了。”
丽妃连同她的娘家人都快被人当面打脸了,就算花刚毁了时她没想计较,现在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美丽的眼眸斜着潘皇后,冷声道:“摔的是皇上赏我的花,姐姐当然不心疼。”
潘皇后脸色变了变,垂眸不语了。
“一个一个都在哀家面前比嗓门是不是?好好的赏花会都被你们搅黄了!”看了半天戏的薛太后突然拍了下桌子,大发雷霆道。
潘皇后第一个跪了下去:“母后息怒!”
丽妃、柔妃立即也跪了下去。
贵人们都跪了,护国公夫人、端王妃袁紫霞等也哗啦啦跟着跪下。
阿秀连忙也拉着魏明珠跪在最后面。
借着前面众人的遮挡,阿秀低声对魏明珠道:“别怕,咱们没做过的事,谁也别想冤枉咱们。”
魏明珠歪头看她。
阿秀规规矩矩地低着头,仿佛什么也没说一样,但她不慌不乱的,好像什么都不怕。
魏明珠没被他们气哭,看到阿秀这样,他突然鼻子发酸。
他比这里的任何人都知道阿秀有多胆小,又胆小又笨又爱哭,现在她肯定是在硬撑着,好安他的心。
薛太后注意到了魏明珠的小动作,她哼了哼,淡淡道:“若是一盆普通的菊花,摔了也就摔了,但那是皇上赐给丽妃的,御赐之物非同小可,来人,送魏明珠与那宫女去内廷司——”
“皇上驾到!”
薛太后的话还没有说完,远处忽然传来了大太监冯祥的声音。
薛太后抬起头。
今日的阳光十分灿烂,年轻的惠文帝一身明黄色龙袍,头戴嵌着宝石的冠帽,龙行虎步地朝清心阁过来了。在惠文帝身后,端王、魏澜一左一右地跟着,惠文帝不知在说什么,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薛太后抿抿唇,先吩咐面前这批人道:“除了魏明珠与那宫女,其他人都先起来吧。”
众人听命,各回各的位置。
阿秀没起,继续陪魏明珠跪着。
刚刚一群人跪着,惠文帝等人还猜不到出了什么事,现在只剩三个人,那肯定是这三人犯事了。
清心阁里一共五个小男孩,太子、二皇子、郭六郎、薛四郎惠文帝都见过,那背对他跪在那里的,自然是魏明珠了。
惠文帝皱了皱眉,瞥向身后的魏澜。
他靠推断猜出了阿秀母子的身份,魏澜一看背影就知道了。
魏澜收了笑,但也没有露出其他情绪。
惠文帝一人跨进了清心阁,魏澜与端王都在外面的台阶下停住。
端王同情地看了眼魏澜。
魏澜还是那副不惊不怒的样子。
清心阁内,潘皇后将她的座位让给了惠文帝,除了薛太后,其他人从起身后就没坐下过。
“皇后,这是怎么回事?”惠文帝看眼阿秀母子,问道。
潘皇后将事情经过解释了一遍。
惠文帝笑道:“朕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不就是一盆菊花,都起来吧。”
丽妃反对道:“皇上,那可是您赐给我的,岂能轻轻放过?”
薛太后等丽妃说完了,这才道:“正是,而且就算是普通的菊花,这事也该严查,如果是宫女胆大污蔑魏明珠,那宫里这些奴才们可能要重新学学规矩了,居然敢在哀家面前血口喷人。如果是魏明珠犯了错却不肯承认,那哀家也要替魏澜管管他,让在场的太子、二皇子等小辈引以为戒,勿以恶小而为之。”
论从鸡蛋里挑骨头再扯番大道理,满京城都没有人比得过薛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