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不断回荡谢桥的那句话——烂心烂肺。
现在心已经烂了么?
太子蜷缩在床上,等待着这生不如死的疼痛过去。咬牙捱了两个时辰,疼痛消散,整个人虚脱了。
唤来内侍,伺候他沐浴更衣,难得的着人拿出他那一件紫袍,整洁的穿在身上,脸上敷着细细的脂粉,剑眉描画的更为凌厉。
收拾妥当,褚明珠回来了,看见丰神俊朗的太子,不禁愣了一下,尔后脸上绽出一抹绚烂的笑。提着的那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太子躺在榻上,小几上放着两杯酒,招来褚明珠,端起一杯酒递给她:“侯爷待你如何?”
褚明珠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慌乱的看着太子。
太子轻轻一笑:“慌什么?我只是随口一问。”见褚明珠不愿提,太子举杯道:“喝完这杯酒便睡了罢,明日早起赶路。”
褚明珠手指紧了紧酒杯,看着他面目平静的一饮而尽,深邃如暗夜的眸子望向她,心口一颤,掩袖放在唇边,衣袖被他大力一拽,褚明珠手一顿,酒杯落入太子的手中。
太子看着褚明珠疑惑的目光,脸上的神情并无起伏,仿佛失了那个位置,这世间任何事情不能引起他的兴致:“你身体不宜饮酒。”抬起喝了,将空杯放在小几上,对褚明珠道:“快去洗漱,睡了。”
褚明珠看了太子几眼,总觉得他今日很反常,在他的催促下,匆匆沐浴回来。太子已经被内侍抬着躺在床内侧睡沉了。
褚明珠定定看了他良久,伸出手指想要触摸他那硬朗的五官,手指在碰上的一瞬,猛然收回。躺在边上放着的另一床被子里,侧身静静的望着他的脸。心中想着,即便他话不多,就这般安安静静,相伴到老,也很好。
压下心里的不安,渐渐的睡了过去。
——
晨曦破晓,淡淡的金光溢满室内。
褚明珠陡然惊醒,按着砰、砰、砰剧烈跳动的心口,大口的喘息。慌乱的目光落在身侧依旧沉睡的太子身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想要唤醒他,却又觉得他许久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便再给他多睡一会。
婢女听到响动,端着水进来,伺候褚明珠洗漱。
“王妃,管家来回话了,东西都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启程。”婢女将管家捎来的知会褚明珠。
褚明珠轻轻颔首,表示知道了。
洗漱干净,褚明珠看着太子仍旧在睡,嘴角露出一抹浅笑。虽然不是高贵的太子妃,只是王妃,她却觉得无比的轻松。
眼见着天色不早了,还要启程离京,便过去唤醒他。
“夫君,快醒醒,天亮了。”褚明珠温柔的轻声呼唤,心里觉得日后睁开眼便能看见他,很幸福。即便眼前这一切只是假象,她也心满意足。
太子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褚明珠眼神渐渐变了,笑容僵滞在脸上。伸手去推他,温热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冷。
“夫君……夫君……”褚明珠手指顿住,巨大的恐慌笼罩着她,心口猛然一跳,手指颤抖的抚摸上他的脸,一片僵冷。
褚明珠浑身都软了,手撑在床沿上,方才没有跌坐在地上。
按在他枕畔的手指,沾染着他脸上的细粉,却是提不起任何的力气,触摸他的鼻息。
仿佛只要不去试探,他便一直活着。
婢女许久未曾听到门内的动静,敲了敲门,门内没有任何的声音。
迟疑的推开门,屋子里的一幕映入眼帘。
褚明珠坐在床头,太子的上半身枕在她的怀中,一手搂着太子,脸颊贴在太子的脸颊上,绝美的脸上蕴含着温暖如春风的笑。
纤细手指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脸庞,他嘴角缓缓溢出的血渍,染红她素白的广袖,似雪里初绽的新梅。
阳光倾泻,暖不去一室的冷。
褚明珠嘴角亲吻着他的眼睑,轻轻笑说了一句话,极尽温柔。
婢女双腿发软,跪在地上,尖叫一声:“王爷殁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生死同行
前太子死了,消息顷刻间流传出去。
众人心思各异。
明帝得闻消息,当场气得吐血,厥了过去。
淮阴侯府听闻到消息,淮阴侯与陈氏、褚明衍一同去往逍遥王府。
他们到的时候,褚明珠手边的小杌子上摆着瓶瓶罐罐,前太子躺在床榻上,褚明珠拿着娟帕细细为他擦面,尔后细心的为他重新敷上细粉、描眉,他想干干净净,仪容整洁的离去,她便全了他的这一点儿小心思。
她动作极慢,极细致,嘴角始终带着浅浅淡淡的笑。
宫里来的人,被管家拦在外面,得褚明珠的吩咐再放进去。
而淮阴侯府里的人,管家便不敢拦,直接让他们进去。毕竟是王妃的亲眷,定是商量王妃今后的去处。
淮阴侯等人趋步入屋,熏香袅袅。内室昏暗,褚明珠纤细单薄的身体,宛如庭外满树经受风霜雨打的梨花,纵然风雨飘摇,依旧向阳,眉眼温柔,蕴含着浅淡的笑意,并没有显出痛失所爱的悲恸。
可他们却觉得她的心空了,随着前太子而去。
褚明珠轻轻收笔,细细端详太子的音容,柔软的指腹缱倦的拂过他的脸庞,像是要将他的容颜一寸一寸刻在心里,倾身在他冰冷的唇瓣上印下去。
陈氏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褚明珠她的神智不清了。
“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