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也没做出什么突兀的动作来,恭敬地对着屏风行礼,这才慢慢抬起头来。
雪春熙一见,顿时吃了一惊。
来的两人,一个约莫四十岁,有着两撇八字须,显然是风尘仆仆赶过来的,神色带着几分憔悴。
身后是一个年轻人,瞧着是弱冠之年,与中年人容貌有五分相似,只怕是一对父子。
“不知道两位特意进宫来求见我,所为何事?”雪春熙静静地打量着两人的眉目,就如同平日在镜中自己的容貌有两三分相似。
雪妙彤曾说,她的容貌跟生母极为相似。
那么这两分,估计就是肖似生父了。
这两人应该跟她的生父有关系,就不知道是直系亲属,还是旁支。
时隔将近二十年出现,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祸事。
所以雪春熙发现后,并未说破,反而开口问起对方的来意。
中年人面上难掩激动,从怀里把一封信笺恭敬地取出来:“这是雪家家主亲笔写下的,证明我等的身份属实。口说无凭,我等只好冒昧向雪家求助。”
御林军接过信笺,用帕子包着送到屏风前。
雪春熙打开粗略一看,的确是雪幼翠的笔迹。
上面写的便是证明中年人所言非虚,的确是她生父的亲人,还是嫡亲大哥。
中年男人见雪春熙没有吭声,知道一时之间她未必能接受自己这个亲人,开口絮絮叨叨地回忆起往事来:“弟弟是个自在人,又是幼子,爹娘很是偏宠他,任由他四处游历,偶尔才归家来。书信往来不断,出外几年后,弟弟忽然写信来,说是准备娶妻。爹娘甚是高兴,我亦如此。恰逢爹娘病了,不好出远门,我便带着仆人特地赶去,匆匆见了弟弟和弟媳一面。”
他轻轻叹气,当时匆匆忙忙的,没等呆个三五天,家里生意就出了大事,自己只能又赶了回去。
未曾想,这次见面,居然就成了跟亲弟弟的最后一面。
“后来书信突然断了,再没来,爹娘担忧,我便派人到处找寻,却始终没能打听到弟弟的消息。直到半年后,才有人发现乱葬岗里有弟弟贴身带着的信物。那物件不值钱,却是我小时候亲自雕的,弟弟很是喜欢,一直戴在身上,这才找到了人。”
“起初认为弟弟遭遇不测,指不定是弟媳的关系,于是把一面之缘的弟媳画下来,四处派人打听找寻,却毫无消息。不曾想过了二十年,听说国师的容貌与画像有八分相似,我等这才贸然进宫来求见,只盼着能了结遗憾。”
中年人唏嘘不已,弟弟突然去了,弟媳不见了,任是谁都会怀疑这个陌生的年轻女子。
谁会想到弟媳居然是雪家的姑娘,恐怕弟弟的死跟雪家也有关系。
爹娘受不住打击,已经相继离去,他却从来没发现去挖掘真相。
弟弟死的蹊跷,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就此不了了之。
雪春熙听了,对中年人起了几分好感。
为找寻亲弟弟的死因,足足二十年都没有放弃,可见兄弟情深。
只是雪家惩罚她的生母,却连累了生父为此丢了小命,对生父的家族来说,也是灭顶之灾,实在有些无辜。
身为雪家人,雪春熙对生父的家族有几分歉意,当下便道:“母亲犯了家规,原本不该跟雪家订下之外的人在一起,想必母亲也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
中年人知道自己没找错人了,神色激动道:“弟弟不在,没想到却留下了侄女儿。若是可以,还请侄女能够认祖归宗。”
他身后的年轻人却是皱眉,显然不乐意道:“爹,小叔死得那么惨,都是那女人的错,怎的能把那女人的女儿认祖归宗?”
“胡说什么,那是上一辈的恩怨,跟侄女儿有什么关系?”中年人转头呵斥了年轻人两句,又对雪春熙解释道:“这是我的长子,被宠着长大,说的话不好听,还请侄女儿莫要介意。”
封应然挑了挑眉,终究打破了沉默开口道:“认祖归宗?国师是雪家人,怎能记在别人的族谱上?”
雪家的地位极为超然,若是雪春熙的身份记在一介商人的族谱上,实在太掉价了。
雪春熙就要成为他的皇后,就算没人敢有异议,封应然都不允许她的身份有了污点,被人在私下诟病。
年轻人的脸色带着两分愠怒,却是敢怒不敢言。
他知道能够在国师身边的,必定是新帝了。
“爹,大伯就说了让您别一时冲动,总归要她点头。”
年轻人撇了撇嘴,恨不得雪春熙直接拒绝,也好让他爹彻底死心。
中年人神色黯然,满脸羞愧:“是我想得简单了,只想让侄女儿记在弟弟的名下,好歹不算膝下无人。”
只是如今国师的身份,的确不适合记在一个商人的族谱上,没得掉价。
雪春熙看向封应然,赞叹道:“父亲知道您这般有心,必定十分高兴的。”
她既没有当面拒绝,却也没有点头,足够给中年人脸面了,不至于让他处于尴尬的境地。
中年人苦笑着,知道自己的要求太过于无理,却依旧想要试一试。
如今失败了,他也没打算纠缠,而是道:“弟弟的忌日就订在找到他尸骨的那一天,就在一个月之后,还请侄女儿赏面,能够给弟弟上三炷香,好让弟弟看见侄女儿平安长大。”
这个要求不算难,只是雪春熙却没有轻易答应,而是问道:“父亲的墓地在哪里?离京中远吗?”
中年人连忙应道:“在雪城,是个常年下雪的地方。弟弟最爱雪景,曾说最喜欢这个小镇,我便擅自做主葬在了雪城。”
雪春熙满脸疑惑,她从未下山,下山后也是跟着封应然等人进了京中,根本不知道雪城在哪里。
封应然凑到她的耳边,低声为雪春熙解惑:“雪城在边城不远,与元国交界。”
那么远的小镇,甚至跟元国交界的位置?
这个地方的位子太敏感和危险了,雪春熙不由蹙眉。
“父亲家里是在哪里的?还不曾问过父亲的姓氏,又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