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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军营地刑房。
安静的暗室内,不透一丝光,突然“嗤”地一声,火折子点亮了,蜡烛被引燃,照出一方黯淡的光亮。
石锡的亲兵拿着火折子,一盏一盏把刑房四角的灯点亮。屋中间的南墙上,沈砚真戴着重枷,手脚戴镣,抬起头来。
她脸色苍白,刚受了一顿刑,原本就薄弱的身子骨显得摇摇欲折。
石锡走到她跟前,蹲下一条腿,盯着她:“本将耐心有限,你识相的便老实交代,顾之言倒底在什么地方?他派你来想干什么?你为何接近顾柔?”
沈砚真抬起头来,很平淡地道:“师父现在云南,他老人家爱女心切,只是想见见女儿。”
说也奇怪,她看着弱不禁风,可是每次石锡一提到顾之言这三个字,她的眼神中就闪过一丝决绝,好似死水中泛起波澜。
石锡压根不信她这套说辞,他深信此女绝对隐瞒了什么内情,否则不会如此凑巧地在这个关头来到京洛,他朝亲兵眼神示意,走了出去。
那亲兵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会儿有你受的!”一脚踢翻她面前盛放饮水的破碗,浇了她半头,水湿漉漉地挂着她头发淋下来。
沈砚真一动不动,摇曳的灯火里,她像个死人。忽然,她伸出舌头,用力地舔着流向嘴角的饮水——不管多卑微,她得活着,师父还等着她去救。她既然看懂了顾柔那个眼神,就知道她一定还会回来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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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
顾柔自从一心要考白鸟营以后,便在练功上勤快了起来。大晋的兵制沿袭开国以来的兵制,一般朝廷招兵主要有两个途径:征兵和募兵。征,就是上对下强征,根据大晋律令,二十岁以上的成年男子不分贵贱,都要按照三年耕一年储的法令开始服役,直到五十六岁止。这样强征去的兵,叫做“正卒”;当然,这其中富贵之家官宦子弟可以通过捐重税来免除这种兵役。
不过如今更为流行的一种招兵方式却是募兵。
朝廷或地方发布告令,向各地招募兵卒,完全情出自愿。因为在动荡年代,普通百姓人家的田亩很难得保,即使种上了田还要缴纳各种赋税课征;如果去从军,士卒的月俸按照等阶不同,每月在稳定的六百到一千二百石左右,这比在家耕种要高出许多,高者甚至在供养全家吃饱穿暖之外仍有许多节余;从军数年,立功受赏还乡、从此致富者广而有之,故而许多青壮年男子宁可放弃耕种,而选择前去从军。
加上大晋地域形势并不稳定,边疆存在藩镇割据的局面,许多州郡表面对朝廷称臣,实际上不受节制各自为政,这些州郡的长官们更加注重巩固自己手头上的军事实力,他们通过重金募兵来培植势力,这样一来,更多的人会为了生计而去从军。各州不断扩大军备,募兵制度一时成风。
顾柔这次要考的白鸟营,乃是北军中的一支特殊士卒部队。北军乃是朝廷的精英部队,旗下有八营校尉,此八校的营兵皆由招募而来,从各级普通军队中筛选尖子纳入。而白鸟营作为特殊部队,有着不同的遴选方式。
顾柔去投考的那日,北军驻地的辕门跟前人头攒动。
今天招兵的有白鸟营和屯骑营,这乃是北军军营中两个大热之选,屯骑营一直以来都是北军当中规模最大,人数最多的一个营,比较容易选上;而白鸟营虽然外界对它知之甚少,但是也因为其较为神秘,保持着非精英不入的说法,吸引了不少的有志青年。
顾柔把自个的户籍簿子呈交给营门口的收纳官,然后被营卒带到了驻地内部的一处大帐门口等候。
白鸟营的营房工事驻扎在北军驻地的东南部,地势较高,便于瞭望,数十座雪白棚顶的营帐群后方,有两座木头搭建的望楼,楼上飘着角棋,有本营的哨卒立于其上,以为岗哨。此时烈日当头,只见那望楼上的两哨卒如同雕像般危立不动,俨然已与望楼融为一体。
顾柔看得出神,边上有个清脆滑溜的声音问她:“大嫚儿,你也是来考军的呐?”
顾柔愣一愣,看向对方,不确定他叫的就是自己。
说话的年轻人个子不高,身材精瘦,撇着两道八字眉毛,一对明亮的大眼睛,穿着一件十分破旧的薄布衫,头上的发髻梳得很整齐,扎着士人常用的巾幘,笑笑地正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