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荣也有点好奇那包子到底能有多甜,刚想问问周少川,一抬眼,却见他夹着一只生煎,轻轻在嘬着那里头的汤汁,动作有种不紧不慢的优雅,一如当日他品尝卤煮时那样,而随着他喉结一滚,吞咽下一口合着淀粉的肉馅,该人的脸部线条也在那一瞬间,完全地松弛了下来。
没有了一贯的酷和跩,表情是放松而舒缓的,那一双笑眼甚至弯了一弯,向荣看得出来,周少川是真的在享受这道食物,并且论愉悦感,显然已经快达到在生煎上翻滚的程度了。
所以……周少川其实就是一个吃货!而该吃货只有在品尝到他的心头好时,才会彻底放弃他高岭之花一般的外在形貌!
啧,向荣想着这个新发现,不由自主地轻轻笑出了声。
周少川望了他一眼,没说话,却另拿起一只筷子,把盘子里剩下的五只生煎一一夹开来,肉馅暴露在外,但并没有漏出多少汤汁,因而能看见生煎里头的那层面,已经被汤汁浸泡成了非常诱人的深棕色。
向荣不明所以,用手指头敲了敲桌面:“嘛呢?吃不了可以打包,您别祸祸东西成么?”
周少川眼望着那几只生煎:“看见没?没有肉筋,我吃的时候也没觉出有,都能嚼得烂,你可以放心尝尝看了。”
向荣愣了愣,合着他并不是在祸祸包子,而是为了证明给自己看肉馅里没有他嫌弃的肉筋?这一瞬间,心口蓦地涌过了一道不算太汹涌的热流,他急忙轻咳了一声,夹起一只包子,放入了口中。
甜是真甜,当然香也是真香,迥然不同于北方的包子,那种层次分明的浓郁甜腻,足以令人唇齿留香,向荣咽下最后一口,情不自禁地竖起了大拇指。
周少川笑了一下,仿佛找到了知音共鸣一般,脸上的表情仍然保持着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轻快和自在:“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向荣虽然一向都不排斥甜食,但说到底却也不算中意,而且和周少川在一块吃饭,他几乎就没点过带甜味的菜,哪怕是宫保鸡丁、鱼香肉丝这一类都很少要,现在听他这么说,不免觉得有些好奇:“我也和他们一样,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长了一颗北方的胃,所以请问您是基于什么理论,才做出刚才那个判断的?”
“因为你这个人,”周少川语气笃定地说,“兼容并蓄,对人对事的包容度、接受度都很高,性情平和,心胸开阔,这样的人口条应该也不会有多狭隘,肯定能接受来自不同地域、不同特色的口味。”
………就只是吃个生煎而已,他竟然能拽出这么多溢美之词来?向荣只觉得适才那股滚过胸口的暖流正有逆流而上、奔袭至脸的危险,他赶紧垂下一点头,干笑了两声说:“怎么听上去那么没特点呢,把我说得像个没个性的人。”
“你是不是理解力有什么问题?”周少川说着,极快地抿唇笑了下,盯着向荣头顶的发旋,他接茬道,“那我再说清楚点,你当然有个性,只是没那么突出和激烈,应该算……外柔内刚,属于心里有数,一旦拿定主意绝不会改的那一类,本质上,也是头小倔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向荣感觉周少川在说“小倔驴”这三个字时,语气调侃中还带了一抹不易察觉地缱绻,心口顿时弼弼作响,他暗道大事不妙,莫非此行凶多吉少,迟早要坏事不成?
慌忙中,他抓起了一瓶冰镇汽水,猛灌了两口,算是暂时给自己的五脏六腑降了一点温,其后,才外强中干似的笑了一嗓子:“可以啊,这是看面相分析性格吗?打算什么时候开张营业?我好叫系里的兄弟们,多给周大仙您捧捧场。”
周大仙淡淡地扯了下嘴角,没再吱声,低下头,继续吃他那甜腻腻的生煎去了。
中午饭在车上便没好好吃,晚饭又这般食欲大开,周少川一口气干掉了不少包子,而向荣那碗面的分量也挺足,吃饱喝完,俩人步出了生煎店,都觉得略微有点撑,信步往酒店走,迎面的风里带着水乡泽国在夏季夜晚独有的潮热,却也还没到闷热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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