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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非常有耐心,眼见宫使的队伍接近了,前头甚至都有开路的侍卫远远在喊:“圣旨到,郡守府还不速速出迎?”
周槐一咬牙,冲到正门的台阶前扑通跪下了,扬声便喊:“求官爷通报,小的有一样无价之宝要献给府君大人!”
追月号上……
郡守府,王邕刚刚从前庭的影壁走过,就听到了那一声“无价之宝”。
而大门外,锦帷马车中的宫使也在此时掀开了车帘。
他轻“咦”一声道:“无价之宝?”
王邕跨过门槛,看也不看跪在阶下的周槐,只吩咐左右:“还不快带下去,请这位小兄弟去偏厅就坐,莫要冲撞了天使!”
他快步从周槐身边走过,带着浩浩荡荡的随从和属官,向宫使拱手行礼。
神川之上,追月号驶过了浔州地界,而后又继续向东前行。
程灵做过早课,用过早餐,就带上了萧蛮一起,开始巡视整艘船。
跟着他们的还有边柏松、洪广义、施宏、吴耘、杨林,这些都是程灵的心腹,她不可能一个人将这艘船上的所有事务都管起来,所以培养副手非常重要。
划船的水手已经又轮班过一批了,先前“加夜班”的那些人都回了舱房休息,这些人的加班费由施宏结算记账,然后在穆三娘那里支取。
程灵道:“在水上的时候,就每隔五日发放一次工钱,以后如果上岸,再考虑变成一月一次。”
施宏连忙记下,应是。
程灵又着重查看了几个货舱,确认了船舱里的货物都没有问题。
她又道:“在江上虽然不缺水,但是淡水的储存也必不能少。边师傅,一会儿你吩咐下去,叫你的徒弟们再多打些木桶,河水取出来以后,烧开放凉了再放到木桶里存好。”
边柏松也连忙应是。
一行人从下层的货舱里走出来,又去查看过船舵,还有水手舱里的水手们。
现在掌舵的是边柏松的大徒弟姚守忠,他说:“往东行,咱们顺风顺水,现在其实根本不需要出什么力,控制好风帆就行。”
程灵便夸奖了几句,又道:“好好干,多给你师父分忧,回头叫你师父报上来,让施先生给你们发奖金。”
萧蛮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边,不出什么声,但是目光却总是忍不住往她身上打转。
一行人出了船舱,又来到甲板上。
却见甲板上背风的一面聚集了很多人,再细看去,原来竟是妇人们聚在一起,用木桶打水洗衣裳。
孩子们在旁边欢跑着,有的还调皮捣蛋打起了水仗。
再往另一边看去,是洪峰带着一群闲下来的水手在撒网捕鱼。
偌大的渔网撒下去,很快就吃进了水里。追月号在快速前行,渔网就在水下拖着跑。
洪峰高声指挥:“这边,这边再下一个网!嘿,小兔崽子们,不要往你伯伯这里撞,闲着没事,给老子编网去!哎哟……”
话音还未落,只见一个孩子撞到了甲板边的围栏上,当时就给摔了一个屁股墩儿。
孩子倒是没哭,他皮实得很,摸摸屁股又自己爬起来了。
只是惹来了一群小伙伴的嘲笑,还有他母亲没好气的骂声:“跑跑跑!就知道跑,一天不打皮都痒了!早上就不该给你吃丸炙,吃了白长一身傻力气!”
骂声刚落,也不知是哪里戳到了人们的笑点,顿时又惹来一阵哄笑。
大的小的都在笑,直到程灵等人走过来,大家看到程灵,瞬间紧张。
程灵走到刚才摔了一跤的孩子面前,伸手拍了拍刚才被他撞过的那一片栏杆。
这个栏杆按照程灵的要求,原先是加固加高了的。
栏杆本来应该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当程灵伸手拍上去,栏杆最上头的那一根杆子却不知怎么,竟脆弱得仿佛纸糊一般。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杆子就这么被程灵掰断了。
吓得孩子忙退一步,一下子脸都白了。
程灵缓声道:“在船上玩,一定要注意,不要跑太快,更不要靠近这些栏杆,它有可能断,明白了吗?”
孩子咽咽口水,又连忙退一步,一时点头如捣蒜。
就是其他目睹这一幕的孩子,也都忍不住纷纷退步,跟着一块儿点头。
程灵满意了,于是吩咐边柏松:“边师傅,叫你家大郎来亲自修这栏杆如何?材料都还有吗?修起来不麻烦吧?”
边柏松:……
他也咽了咽口水,片刻后连忙点头:“好修,好修!不、不用我家老大,老头子我亲自修!”
娘咧,程郎君还是那个程郎君,他老头子就不该飘。
程灵又对杨林说:“杨林,为师打算在船上开个蒙学馆,聘你来当先生。你觉得怎样?”
杨林现在其实也算是萧蛮的徒弟,不过他也一直称呼程灵为师傅。
毕竟他先是武馆弟子,后是萧蛮弟子。
', ' ')('杨林就愕然了片刻,然后连忙说:“师傅,弟子特别愿意!”他虽无功名,却也读了十几年书,教一教蒙童,那也算是不浪费他曾经苦读的时光了。
这个“特别愿意”,用得就很灵性。
程灵顿时一乐,然后对施宏说:“你去向大家说明规则,凡是年满三岁的孩子,不论男女,都可以到船上的蒙学馆来读书。以后,追月号上要设立一个追月基金……”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
其余众人虽然不懂“基金”为何意,却都被她的话语所吸引,不由自主就认真倾听。
程灵继续说:“这个基金由你记账掌管,用于发放蒙学馆先生的月俸,以及馆中学生的奖学金。”
“奖学金”,这又是一个新词。
程灵解释:“以后,蒙学馆十日一考,考得第一的学生可得一百文为奖学金,考得第二第三的学生,分别可得二十文为奖学金。”
话音落下,却听得一片口水咕咚声。
原来,甲板上不论是洗衣的妇人,还是安静的孩童,都在认真听程灵说话呢。
当她解释清楚奖学金时,大家的眼睛就都亮了。至于吞口水,这个叫做自然反应,叫做对“奖学金”的纯朴应对。
程灵又说:“我先捐十两银子,充入追月基金……”
等到程灵带人离开,甲板上一时再也没有乱跑的小孩。孩子们都被他们的娘给抓住了,揪着耳朵在耳提面命呢。
“去了蒙学馆好好读书,拿奖金回来,把你爹比下去,明白吗?”
孩子们的爹:……
惊险回龙滩
船上的一切基本上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了。
穆三娘从火工队的记账工作中解放了出来,虽然还挂着队长的职务,但基本上她只管菜单的敲定,用菜量多少的规划。记账有了玉奴娇,穆三娘就轻松了不少。
于是穆三娘又带着程大妮和程二妮做起了船上的药材整理工作,船上的这些人,虽然大多都是水边长大的,不太存在晕船的问题,但总也有个别特例。
就比如说边老太太,她居然就晕船,还晕得很厉害。
边大郎娘子找过来,穆三娘就连忙给她配了治晕船的药丸子吃。
这些药丸也都是程灵原先准备好的,里面的主药材经过程灵炮制加工,至于后续将其制作成药丸的,则是穆三娘和程大妮程二妮。
一晃,船行过中午,很快,下午又到了。
等到日暮时分,水手们放下船锚,追月号就停靠在了距离回龙滩约有二十多里的一片浅水湾边。
这个位置寂静而又荒凉,北边是连片连片,一眼望去几乎望不到边际的芦苇海。
再远处,依稀有山峦在起伏。
程灵站在船上,举起望远镜,才能看到那山脚下似乎有村庄的影子。
而南岸那边,则更为荒芜。
只见这河流的转弯处凹陷着一片山壁,仔细看去,你很难看到山的那边有什么。
因为山连着山,一片片灰白的,几乎没有植被的石头山耸立在河道边,河水紧挨着山石起伏绵延。
边柏松说:“郎君,停在这里,安安静静,保管没有谁能找着咱们。”
程灵也认同,但她还是说:“即便此处荒凉,夜里也要加强警惕。今晚不需要开船,就要留出人手来值夜。”
这个洪峰可以安排,程灵同时又叫吴耘也参与值夜。
她说:“习武之人,听风辨位是基本功,夜里你注意去听各种声音,好生练练耳力。”
吴耘连忙打起精神,大声应是。
夕阳很快西下,入夜以后不久,上弦月就出来了。
月光的清辉洒满了一望无际的芦苇海,也洒落在追月号上。
孩子们都睡了,大人们也基本上都停止了各种活动。
值夜的人安静值夜,在这万籁俱静的江面上,月光与河水似乎成了夜的伴奏。
程灵在船头上站桩吸取月光精华,一番行功之后,她也回到了自己的舱房。
她的卧室在楼船的第三层,穆三娘和两个姐姐也住在第三层,洪广义、萧蛮等人也都在第三层。
第三层的视野很好,程灵房间的视野更好。
回房后,她又站在窗前用望远镜观察了一遍四周,确认四面俱静,并无异常,这才收回望远镜,和衣躺在床上,休息了起来。
夜,渐渐深沉。
下半夜,月光落了下去。舱房里,程灵呼吸绵长。
甲板上,守夜的人守了大半夜,到了黎明前黑暗最深沉的时候,也不免有些困顿起来。
吴耘控制不住眼睛发酸,眼皮打架,就使劲用手掐自己腰间的嫩肉,用疼痛刺激自己清醒。
至于说听风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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