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1 / 2)

今晚唱的是一出西厢记,台上佳人才子的故事跌宕起伏,惹得顾三娘忍不住跟着戏里的男女一时欢喜一时落泪,这会子正演到张生金榜提名归来,崔夫人总算同意将莺莺许配给张生,一对苦命鸳鸯终成眷属,台下看戏的顾三娘,手帕都被眼泪给湿透了。

看到动情之时,手帕打湿的顾三娘干脆直接用袖口擦着泪水,正在这时,一块干净的手帕递到她面前,顾三娘扭头一望,站在她身边的是不知几时过来的沈拙。

顾三娘一楞,问道:“你怎的过来了?”

先前她们院子里三个妇人约好来看戏,本来也邀了沈拙,沈拙却说他不耐烦听这拖着长腔的依依呀呀声,故此顾三娘看到他此时又来了,不免有些好奇。

沈拙回道:“屋里热,带着御哥儿出来走走。”

说完,沈拙示意她接过手帕,顾三娘忽然心虚起来,她怕叫人看到,先看了看四周,见到众人目光都被唱戏的主角吸引住了,于是飞快接过手帕,又转头盯着台上不作声。

她看戏时,沈拙便看她,本来看得入神的顾三娘有些难为情,她用眼角看了沈拙一记,低声问道:“你看甚么呢?”

沈拙盯着她,说道:“你腮边有泪。”

害得他总想伸手去抚那泪珠。

顾三娘耳根一红,下意识的拿起手帕擦泪,等到意识过来时,才发觉用了沈拙的手帕,她又羞又臊,立时将手帕塞到沈拙手里,然后挪动几步,跟那沈拙隔开了一些。

一出戏演到最后,莺莺和张生成了亲,还受封成为诰命夫人,当她换上凤冠霞帔时,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叫起好来,顾三娘自然也不例外。

也不知甚么时候靠近的沈拙看到她脸上带着少有的激动,不禁有些莫名奇妙,他问道:“这戏里演的都是假的,也值得你这样?”

院子里来看戏的大多是些妇道人家,难怪沈拙一个大男人不明白,顾三娘这会子顾着看戏,她没空闲跟沈拙细说,只回了一句:“你不懂!”

沈拙眉稍微微一挑,他看了眼前的小妇人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说别的,张生饱读诗书,自称一刀纸钱都不曾寄烧给泉下父母,可见这样无情无义的人不是良配。”

顿了一顿,他又说:“再者他明知世间女子最重名节,却与莺莺小姐无媒苟合,这只会将莺莺小姐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了,若是个真汉子,先扎扎实实的考取了功名回来,还怕崔夫人不将自家的小姐许配给他?”

被打搅的顾三娘气得直跺脚,她嘴里嗔道:“哎呀,我好好的看戏,谁要听你说这些!”

她爱看的就是戏里的男欢女爱,这会子正跟着主角一起欢喜呢,沈拙左一个不是,右一个不是,真是叫人扫兴。

沈拙轻笑了一声,谁说他不懂,其实他就是故意逗顾三娘,想看她被气得跳脚的模样儿。

顾三娘没搭理沈拙,她又转头望着戏台,沈拙见她看得入神,冷不丁的问道:“你羡慕莺莺小姐穿的凤冠霞帔吗?”

顾三娘也没多想,她双眼看着戏台上满头珠翠遍身罗绮的崔莺莺,随口说道:“你这话说的,但凡是个女子就没有不喜欢的罢。”

沈拙定定的看着她的侧脸,没有说话。

又过了几日,天气越发炎热起来,顾三娘铺子里的买卖也到了淡季,前两日,御哥儿患了热疹,好在不会传染,顾三娘嫌弃沈拙照顾得不仔细,亲自帮着一起照看御哥儿,汤药都是她一日三顿的煎好送过去,就连御哥儿的吃食也是单独做的,有好吃的,又不用上学念书,引得御哥儿连病都不愿好了。

她这么频繁出入东厢,又把御哥儿当自家的孩子来疼,巷子里的妇人嚼起舌根,都说顾三娘想当举人娘子,可是人家沈拙态度暧昧,指不定是受着她的好,却又看不上她是个寡妇,这才一直吊着顾三娘呢。

秦大娘听了这些闲言碎语,不禁很是替顾三娘发愁,这两人分明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可是就这么憋着不说,她这旁人看了都暗自着急。

这日,秦大娘回家时,又听到三两个妇人聚在巷子里说三道四,彼时沈拙正在临窗看书,他看到秦大娘满脸怒意的进了院门,于是放下手里的书,问道:“秦大娘,你这又是跟谁在置气呢。”

秦大娘看着沈拙,她心思一转,暗忖道,不如今日就跟沈拙挑明,看看他到底是个甚么意思,若是他对三娘有心,就请媒人往她家走一趟,省得叫人无端编排他二人,若是他对三娘无心,两人自是要避避的,毕竟双方都还年轻,又不可能单过一辈子,留下这不好的名声,对他和顾三娘都没有益处。

这么一想,秦大娘走到东厢的台阶上,他问道:“沈举人,你这会子闲着吗,我找你说说话。”

沈拙点了两下头,他将秦大娘请进屋里,说道:“秦大娘想问甚么?”

秦大娘进屋后没有说话,她两眼先是细细的打量着沈拙,这举人老爷温文儒雅,最难得还是个体贴入微的,秦大娘瞧着瞧着,心底猛然升起一个念头,这人通身一股贵气,就是皇帝的女儿也是配得起的,可是顾三娘却是乡野出生的妇人,他一辈子甘心居于这偏远县城还好说,万一他有一日飞黄腾达了,又岂会将顾三娘看在眼里。

想到这里,秦大娘静默不语,一旁的沈拙有些疑惑,秦大娘本来说要找他说话,怎的又不作声了?于是沈拙问道:“秦大娘,都是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你有甚么话想问,就直接问罢。”

秦大娘犹豫了一下,又记起刚才听到的那些胡话,她一咬牙,说道:“我就是来问你,你和三娘之间究竟是怎么想的?”

沈拙不明所以,他说:“好好的为何又跟三娘扯上关系了?”

看到他稀里糊涂的,秦大娘急得直叹气,她索性开门见山的说道:“你每日待在屋里,想来听不到外面的风言风雨,如今外头都在传你和三娘好上了,你就听凭她们说那些没根没据的话?”

听了秦大娘的话,沈拙皱起眉头,他并非今日才得知有人喜爱添油加醋的编排他和顾三娘的闲话,让他为难的是那些传话的都是妇人,他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幸好顾三娘是个性子爽利的,并不曾跟这些人一般见识,就是他自己偶尔听到了,也只能一笑置之。

秦大娘眼见沈拙还是没听明白,忍不住有些恼了,她说:“你这会子怎就呆起来了。”

她站了起来,朝着沈拙说道:“我把话放这儿了,你要是想跟三娘好,合该正大光明的给人家一个名分,要是没这心思,趁早断得干干净净,也别耽误三娘再寻好人家。”

沈拙一楞,他看着秦大娘,错愕的说道:“可是她说要给亡夫守三年呀。”

☆、第58章

沈拙活了二十多年,头一个令他不由自主担忧牵挂的妇人便是顾三娘,依着他来看,顾三娘有事也总是主动找他商量,二人既是彼此印象都好,沈拙以为照着这徐徐渐进的势头是最好不过的,虽说顾三娘要给她先夫守三年,沈拙也是等得的。

秦大娘听了沈拙的意思,简直是哭笑不得,她拍着大腿说道:“叫我说你甚么好呢,你这心思三娘知不知道呢?”

沈拙仔细想了一想,他说:“那我倒没说。”

不过,还有谁能比他对顾三娘好呢?再说了,附近住的都知道他和顾三娘走得近,两家好的都快成一家人了,想来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来横插一脚。

秦大娘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只管打着哑谜,大家伙儿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谁能猜出你的心意?我实话告诉你罢,看中三娘的人不少呢,前不久荣升客栈的掌柜还来跟我打听,说是三娘模样儿长得好看,人又精明,里里外外都是一把能手。”

沈拙一惊,他问道:“这事三娘知道吗?”

秦大娘整了整衣裳,慢条斯理的说道:“那掌柜为人斤斤计较,恨不得钻到钱眼儿里去了,三娘要是真嫁过去,只怕要被他拘住,故此我还没跟三娘说呢。”

沈拙点着头,他道:“很是,别看三娘是个妇道人家,实则她最是个有主意的人,况且她自家就开着铺子,没得去白白受人的压制。”

“你这话说的,荣升客栈的掌柜不是个好的,难不成还不兴有别的好男人?三两年的光景,一眨眼就过去了,到时要是被谁抢了先,你就等着后悔去罢。”

沈拙若有所思的颔首,他想了一下,说道:“秦大娘,你给我出个主意罢。”

秦大娘看着沈拙,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糊涂了,不会先定下亲事?到时等她给小叶子她爹守完了,也不耽误日后成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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