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拙见她苦劝不听,于是绷着脸从墙上取下宝剑,并看着顾三娘,郑重的说道:“你说得倒有几分道理,既然如此,我这就去杀了河阳公主,看那个皇帝还敢不敢乱点鸳鸯谱!”
说着,他抬脚就要往外走,顾三娘急了,哪里还顾得上甚么皇帝公主,她喊道:“嗳,你站住!”
沈拙停下脚步,转头望着顾三娘,顾三娘看他满脸狠绝的样子,只以为他当真要去杀河阳公主,便说道:“我何曾要你去杀公主了,你不要命,难道我和几个孩子也不要命了!”
沈拙看了顾三娘,为难的说道:“那就难办了,我一心只认你做妻子,却又不能抗旨不遵,你倒说说我该怎么办!”
顾三娘收了眼泪,只是眼眶还是红红的,她说道:“皇帝的圣旨又没有下来,我与你是合情合理的夫妇,他就是皇上,总不能逼着我们和离罢。”
说到一半,顾三娘看到沈拙唇边带着笑意,知道自己被他哄住了,她瞪着他,哭又不是,笑又不是,于是躺了下来,背对着沈拙不理他。
沈拙放下手里的宝剑,他走到床榻边推了推顾三娘,柔声说道:“你是个聪明通透的人,难道还看不出我对你的心思。”
顾三娘耳边听着沈拙温柔的声音,心里有些羞赧,她也心知她是在无理取闹,只是听说皇帝要给沈拙赐婚,这眼泪就再也止不住,要是放在先前,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何时变得这般脆弱。
“我和你也算经了一些磨难,你不信我,却要去信外头的流言蜚语,难道就不怕伤了我的心?”
说完这句话,沈拙就不作声了,顾三娘闭眼躺了半晌,她半日没有听到沈拙的声音,还以为他走了,正翻身扭头望去,就见沈拙站在床榻旁边,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她。
两人四目相接,顾三娘脸上一红,就不好意思再跟他置气了。
沈拙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看着顾三娘的眼睛,说道:“我也不知怎就遇见了你,想来这便是书里说的缘份,只要看到你就满心欣喜,没看到你就惦记不已。”
顾三娘脸上越发臊得通红,沈拙的情话这样动听,她都舍不得打断他,顾三娘看着他深情的目光,也想说些甚么,然而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些甚么,其实她心里想着,莫说赐婚的事情只是传言,就算皇上真要给沈拙下旨,她也绝技不会把他让给别的女人,这是她的男人,谁也不能夺走!
平白闹了一场,添拙和顾三娘各自生了许多闲气,好在他二人事后还是和和睦睦的。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赐婚的传言还没平息,安妃又降下一道谕旨,此次靖文皇帝的寿宴就设在三日之后,京城之中,但凡五品以上的命妇都需入宫参拜,为表皇恩浩荡,安妃还邀请各府未成年的公子小姐入宫赴宴,不光顾三娘接到谕旨,就连沈御和小叶子也一并受邀。
☆、第109章
皇宫宴请群臣,自是成为各家后宅妇人们流传的又一桩新鲜新闻,沈拙还没进府,就听说安妃的谕旨已经传下来了,他回到东院,看到桌上放着一封帖子,便拿起来看了两眼,又随手扔到一边,并对坐在炕上绣鞋面儿的顾三娘说道:“你身子不好,我替你告个假,省得进宫受罪。”
沈拙前不久刚给顾三娘请封,此次进宫,她不需再像上次那样受人欺辱,只是沈拙怕她看到安妃不自在,这才劝她告病留在家里,横竖她怀着身孕,别人也挑不出理来。
顾三娘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她抬头瞅了沈拙一眼,笑着问道:“河阳公主去吗?”
沈拙满脸无辜,他道:“那我可不知道,男女宴客内外分坐,她就是去了,我也见不着她呀。”
顾三娘盯着他,脸上笑吟吟的说道:“听你这意思,还想看人家公主?”
“有你在我面前,别人都入不了我的眼!”沈拙凑趣说道,顾三娘白了他一眼,嘴里哼哼唧唧的说道:“我不待在家里,你去我也去,一个安妃就够我闹心的了,又来一个河阳公主,你呀,就是一块肥肉,我得把你看紧了!”
她这是醋劲儿还没过呢,沈拙被她说得笑了出来,他一动不动的看着顾三娘,轻声说道:“有你就够了,我哪儿还管得上别人呀。”
别看顾三娘不曾读过书认过字,但她也懂得夫妻之间相处要讲究一个进退,沈拙吃软不吃硬,他包容她敬重她,顾三娘也付他真心,她吃醋闹别扭,却深信沈拙人品方正,是以说这些话,只是为了打趣他罢了。
“其实我也不光为你,安妃点名要见御哥儿,孩子只要在京城,迟早都会知道安妃是他生母,不过知道归知道,他现如今喊娘的人是我,安妃就跟他没有干系,这回进宫,我要陪着御哥儿一起去,不能叫别人看他笑话。”
这也是顾三娘心里想了许久的事,安氏不自重,自己扔下儿子不要,如今又腆着脸回来找他,她不怕被人耻笑,御哥儿长大还要读书做官娶媳妇儿呢,她要堂堂正正的站在御哥儿身边,就是想告诉旁人,她是御哥儿的娘,凭她安妃打的甚么主意,都跟他没干系。
沈拙摸着她的手,说道:“御哥儿已经知道了。”
“你说甚么?”顾三娘一惊,她道:“你跟孩子说了?”
御哥儿一直以为他娘死了,他这么冷不丁的跟孩子说出来,孩子能受得了吗?
沈拙点了点头,他对顾三娘说道:“就像你说的,御哥儿总会知道的,与其他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还不如我亲口告诉他。”
顾三娘不吭声了,说是该说,可孩子还这么小,要是知道自己亲娘为了攀高枝儿不要他们父子,他该怎么想?难怪他觉得御哥儿这次回家,不像先前那样活泼了。
沈拙看到顾三娘脸上带着忧色,说道:“你不用担心他,御哥儿没你想得那么软弱。”
顾三娘轻轻点头,心思又想到别处去了。
几日之后,就到了靖文皇帝寿宴的日子,顾三娘既是决定要赴宴,就打发丫鬟们将衣裳首饰一类的东西都清点出来,再加上御哥儿和小叶子,哪些该穿,哪些不该穿的,都要细细查看清楚,以免出了纰漏,叫人抓住错处。
此次进宫的还有嘉元郡主和吉昌公主,孙氏本来不是命妇之身,不过她是丞相府正经的主子奶奶,娘家也是京里有头有脸的权贵人家,那安妃便邀请了她一同赴宴。
只说顾三娘穿戴之后,又见两个孩子打扮得齐齐整整,活脱脱像是菩萨身边的一对金童玉女,看到自家孩子出息,她这个当娘的心里也欢喜,顾三娘从针线笸箩里又找出一对荷包,招手叫他俩过来,一人身上挂了一个,并说道:“今日进宫,要好生跟在娘身边,莫要随意走动。”小叶子和御哥儿一起点头,顾三娘又看了御哥儿一眼,心里叹了一口,却甚么话也没说。
母子三人正坐在屋里时,就见沈拙进来了,他看到顾三娘身穿一袭水绿色的锦衣长裙,正好将浑圆的肚子遮住了,于是叫彩云寻了一领风衣过来,说道:“外面风大,你带着风衣,省得冻病了。”
自打怀孕之后,顾三娘就比常人更怕热了,都已到了深秋,她还只穿着夹衣,好在她平常也不出门,屋里的丫鬟婆子们这才没有多劝。
顾三娘露出一笑,她披上风衣,看到眼前的沈拙,他身穿玄色官袍,腰上扣着白色玉带,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顾三娘抬手给他抚了抚肩头,那沈拙顺势握着她的手,说道:“走罢,外面还等着呢。”
沈拙和顾三娘携手带着孩子往正院去了,此时,吉昌公主和蒋锦言夫妇也在,几人刚说了两句话,就听外头传话,说是嘉元郡主来了。
不一时,就见嘉元郡主的软轿进来了,屋里的几位女眷都站了起来,独有沈拙还坐着。
自从顾三娘做主停下了嘉元郡主的麻散,经过这些时日的休养,嘉元郡主整个人精神了许多,她进屋后,先扫视一眼,最后落在沈拙身上。
因着沈拙的出身,嘉元郡主天生就对他带着敌意,沈拙对嘉元郡主同样没有好感,两人虽是住在同一个屋檐,却很少打照面,若不是嘉元郡主顾忌着两个儿子,她是万万不会受制顾三娘,是以嘉元郡主看到顾三娘,也从来没有好脸色。
嘉元郡主穿着诰命服,她脸上不苟言笑,只有在看到蒋锦言时,唇角才带了一丝笑意。
屋里的气氛有些低沉,蒋锦言自打被他二哥训斥了一顿,这些日子,他脑子里一边想着书上教的那些三纲五常的道理,一边又想着宗族亲眷和天下百姓,就连嘉元郡主的院子里,他也去得少了。
看到屋里的这副情形,蒋锦言有些手足无措,他的亲生母亲不待见沈拙,沈拙也对她冷漠疏离,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兄弟,蒋锦言都不知该怎么是好。
☆、第110章
此次宫宴,蒋府正门大开,香车宝马一一出府,打头的是嘉元郡主的银顶红盖八抬舆轿,后面顾三娘乘坐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她带着御哥儿和小叶子两个孩子同乘一车,再往后依次是吉昌公主和孙氏的车马,她二人所乘的车马与顾三娘俱是一色,沈拙与蒋锦言则是骑车护在两侧。
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街而过,顾三娘坐在轿内,她打起轿帘看了一眼,不远处就是沈拙的身影,小叶子难得出门一趟,她趴在窗边,指着外面说道:“娘,你看爹骑着大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