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的座钟发出一阵钟鸣,齐孤鸿这才起身,他没有回房,而是径直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
房门打开后,闪出些许幽幽烛火,两盏白烛之中,火光背后的是齐以的那张脸,齐孤鸿来到蒲团前跪下,磕了三个头又起身上香,眼看那缕缕青烟扶摇而上后,齐孤鸿盘腿坐在蒲团上。
照片里的齐以仍是一脸温和之象,齐孤鸿记得自己小时候每每听家中人说起齐以时,多是以“血气方刚”、“傲气十足”之类的词汇作为形容,可齐孤鸿记得自己见到的齐以,却是那样的敦厚和蔼,不光是以慈父的目光看待自己,哪怕是他在面对囚禁他多年的中岛江沿时,他的目光之中也再难见什么所谓的血性。
那是一只被囚禁在笼子中太久的鸟,羽翼早已没有振翅飞天之力。
齐孤鸿静静地望着齐以,照片中的他目光微微向下,正如在与齐孤鸿对视,父子俩如隔着时空相望,齐孤鸿能看到齐以眼中的不甘和悲凉,那目光仿佛在一声声地告诉齐孤鸿。
——不行,不能和我一样,不能就这么落在日本人手里,不能任由他们摆布,不能让蛊术成为日本帝国铁蹄践踏炎黄大地的帮凶……
“好,我知道,我会的,我会努力的,虽然我还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用,但是我会的……”
——不管有没有用,总要去做,人活着是要做点什么的,不然怎么能算是活着?
“我……”
齐孤鸿张不开口,他没办法随随便便告诉齐以,说什么自己已经懂了,明白了,如果他真的明白了,现在就该有所动作,比如说……
齐孤鸿就这样坐在齐以的灵位前,又是一夜,直到天亮时分才出门,吩咐齐家门徒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
七天之后,早上下了场大雨,一整天都是昏昏沉沉,傍晚时分起了雾,十里洋场的灯火通明都被压盖在那一片浓雾之下。
齐家,两名门徒拉开了铁门,一辆黑色小轿车缓缓驶入浓雾,一路向日本领事馆去了。
车子最终停在日本领事馆斜对面,门徒跑下车拉开车门后,齐孤鸿扶着弥光下了车,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娇妻,两人前后迈上层层阶梯,在两个侍者的接引之下进了门。
这里是日军高级将领的秘密俱乐部,说是秘密或许也有些牵强,总之这里在在华日军心中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存在,高级军官们对这里津津乐道,处在底层的人则向往不已。
门内门外便是两个世界了,穿梭的侍者、宾客捧着酒杯行走于旖旎的灯光之中,齐孤鸿和弥光目不斜视,随着侍者向舞厅尽头走去,穿过一扇门之后停在了一间包房的门口。
侍者推开房门,两人踏上米黄色的榻榻米,走入了昏暗的灯光之中。
艺伎的舞蹈也戛然而止,随着横野下二大手一挥,三名舞姬垂头躬身快步退出房间。
“你们可算来了!”桌上的残局和横野下二蹒跚的步伐意味着这场酒局已经进行到了一半,他踉跄着走来将齐孤鸿和弥光拉到了桌子旁边,指着坐在高杉介身旁的男人,“可是让石井长官苦等了好一阵呢!”
横野下二就像一个高明的变脸艺人,面对着齐孤鸿和弥光时还是一脸埋怨,再转向那位石井长官时却已经是一脸谄媚的笑意,“石井大佐,这位就是我女儿的丈夫,他对石井长官的计划非常感兴趣,相信一定能利用他们家传的巫蛊神术协助石井长官实现大日本帝国在亚洲的伟大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