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我死,对吧?既然怕我死,又何必搞这种你们自己根本控制不了的把戏?”
高杉介的脚步猛地停在原地,他的一只手撑着廊柱,颤抖片刻后,咬着牙重新闭上双眼。
大殿之中,金寒池被罗汉挟制着,然而脸上的痛苦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的嬉笑,好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清秀的脸上写满得意。
随着金寒池轻轻地挥了挥手,那罗汉竟然松开了金寒池的脖子,这恰好印证了一个刚刚从高杉介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猜想,有那么一瞬间,他莫名地感觉自己似乎是被金寒池耍了。
现在看来,这不是猜想,而是事实。
高杉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甚至不敢开口,生怕被金寒池察觉自己已经气得牙齿打颤,倒是竹下小次郎不知者无畏地率先提出了愚蠢的问题。
“怎么回事儿?我的虫子,为什么会……”
“会什么?”金寒池再一挥手,又是两尊罗汉动了动身子,迈起沉重的泥腿向竹下小次郎走去,“你想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受我控制?因为这本来就是我的虫子,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可是,这是我的虫术!”
“可是,虫术本来就不是属于你们国家的东西,”金寒池站得有些累了,他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时不时挥挥手,好像摆弄玩具般指挥着那几尊罗汉,“什么中国的东西在你们日本被发扬光大,这种大言不惭的话说得实在是夜郎自大,这是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毕竟根儿是在这儿,你们稍有作为便沾沾自喜,以为是靠你们发扬光大了,殊不知只是祖宗当时没有施舍给你们罢了!”
金寒池优哉游哉地说着,他眼看着对面的竹下小次郎那张脸从涨红变为惨白,再到青黑,光秃秃的脑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那神情竟令金寒池多多少少生出了些怜悯之心,在轻叹一声之后,金寒池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以这光头这样的状态,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也犯不上不依不饶地掀他伤疤。
“好了,”金寒池抬眼看了看窗外,雨已然是完全停了,他不喜欢被雨淋湿衣裳,能趁着躲雨的功夫摆平这个家伙,金寒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雨停了,我也该走了。”
“等等!”
竹下小次郎在金寒池背后怒吼一声,金寒池的脚步却没有为此停顿半分,话音未落时,人已经推门而去。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虽然算是金寒池的胜利果实,但他已经没有心思再继续看下去,只能留给高杉介一人慢慢欣赏。
在那只小虫的眼中,高杉介看到所有罗汉都在向竹下小次郎聚拢,与这一情形相比,刚刚罗汉围攻金寒池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小孩儿过家家,竹下小次郎没有半点儿反抗之力,眨眼之间便被那些泥塑罗汉生生撕成了碎片。
藏经阁楼上的高杉介浑身发凉,身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竹下小次郎之前信誓旦旦的许诺再次回响在他的耳边,只不过,那些狂傲的大话在现实结果面前,变成了令人发笑的空谈。
而与此同时,这些结果也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打在高杉介的脸上,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比愤怒更甚的憎恶,这个可恨的金寒池,原来从他进入这座寺庙时就早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些罗汉从头到尾根本没有一分一秒是被竹下小次郎所掌控。
正如金寒池所说,那是他的蛊,自始至终都是在他的命令之下配合高杉介和竹下小次郎表演着一出双簧,这种无情的戏耍令高杉介羞愧难当,他意识到自己刚刚狂妄自大的面目在金寒池眼里一定如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金寒池走了,他将最后的好戏留给高杉介,直到确认高杉介亲眼看到竹下小次郎被那些让他们引以为傲的蛊罗汉大卸八块之后,金寒池才让蛊罗汉一巴掌拍死那只小虫,而他自己则不需要为此逗留,即便头也不回,金寒池还是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人来到门口时,金寒池听到大殿中响起一声尖锐的虫子嘶鸣声,仿佛秋蝉发出的最后一声哀歌,直至此时,他才终于回头又重新望向寺庙,望向寺庙一角高高耸立的藏经楼,窗口的那个身影是模糊的,看不清面容,但勉强能看出那个身影正因痛苦而蜷缩在一起。
好了,这样就够了。
如是般想着的金寒池来到车子旁边,上车的瞬间,他再度感觉到了早上出门时的那阵凉意。
看来真正的危险还并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