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9节</h1>
昨儿神经高度紧张,大半夜“飞”出来没睡好,如今车内清香袅袅,又隔绝了暑气,无疑是一个好眠的所在,尤其车内软软的地毯,也不知什么材质,那叫一个舒坦。
她不管那许多,躺下去,捞一件外袍盖身上就阖上了眼。
袍子自然是萧乾的。
女人都喜欢说“臭男人”,因为男子一般不爱洁净。可这位简直是一个洁癖到几乎变态的家伙。柔软的衣料,味道清冽,有薄荷香,又似有花香和中药香,徐徐入鼻,舒缓神经,宛如卧榻。
太美了!
墨九不知不觉睡过去。
于是,萧乾枕脖子的苏绣靠垫,就被她夹在腿间,骑成了马的姿势;萧乾的衣服压在她身下,褶皱成了一团咸菜;她脚上的鞋袜也不知何时脱去了,长裙撩到膝上,两腿光裸,领口大开……
但不管她睡相多差,能称为美人者,不论哪一个部位都是极有观赏性的。墨发铺陈,琼鼻樱唇,肌若凝脂,玉足交叠,曲线与姿态无不令人血脉贲张……如果忽略掉淌在萧乾衣裳上的口水,也可称赏心悦目了。
萧乾打开帘子,见到的就是这一副“销魂”的睡相。
“扑”一声,他放下帘子。
又“扑”一声,旺财被他丢了上去。
墨九就是这样被吻醒的。
湿嗒嗒的口水,温暖滑腻的舌头,调皮的舔舐,像情人在诱哄……
“别闹!”半梦半醒间,墨九受用地抱紧它。
然后一惊睁开眼,对上一双圆溜乌黑的狗眼睛。
旺财歪着脑袋,友好地看着她,见她醒来似是更兴奋了,摇着大尾巴,两条前腿搭在她的肩膀上,便伸出长长的大舌头舔向她的脸。
“你这臭狗,走开……”
——
马车停在驿站的空地上,天空阴沉下来。
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天际乌云滚滚,似是要下雨了,但暑气未解,空气里仍然沉闷燥热。这种边陲驿站之地,平常很难接待这么大的人物,一个皇帝的小儿子,一个当权的枢密使,哪一个都得让驿丞削尖了脑袋去伺候。
因此,吃的、用的,无一不精细。
可满桌的珍馐却不受人待见。
萧乾喝茶的时间,比吃菜多。
宋骜看他的时间,也看盘子多。
在见他第三次去拿茶盏的时候,小王爷终是问了,“你今天很渴?”
萧乾“嗯”一声,神色凝重,也不知在想什么,并不看他,也不与他交流,白皙的手指轻抚着紫砂茶盏,像在抚摸小娘娇嫩的肌肤,温存、缓慢、旖旎、满带风情——当然,这只是宋骜的想法。
实际上,直到周求同匆匆进来,他都静心无情,也无话。
周求同是萧乾的书吏,负责日常文书往来和一些私人琐事,为人谨慎妥帖。他看看四下无人,方才小声道:“使君,谢丙生一案的卷宗,提刑司已封档送往临安。”
萧乾点点头,示意他下去。
周求同懂事的离开了,可宋骜见他眉间淡淡,似无半分忧烦,却疑惑了。
“长渊,要论谢丙生犯的事,便是押到临安,也不过小惩大诫,罪不至死。若说他会畏罪自杀,委实有点牵强。”顿一下,他又语带双关道:“况且,这个案子,你把未过门的大嫂都搭进去了,摆明放长线钓大鱼……谢忱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怎肯善罢甘休?”
自从南荣朝南迁临安以来,这萧家与谢家便是死对头。
两家都是皇室外戚,萧妃生有皇子宋骜,谢妃生有皇子宋熹,两个皇子都一表人才,颇受皇帝看重,可这两个百年望族却未有亲眷之情,明里暗里斗了个死你我活。
宋熹是皇帝长子,谢忱又贵为当朝丞相,势力自然隐隐压了萧家一头。但前几年,萧家突然蹦出一个萧乾,虽非萧氏嫡子,却通经史、精兵法、懂岐黄,在涟水一战成名,从此屡战屡胜,威名震慑了珒、勐、西越几国,更加之救得今上性命,不过短短几年,便节节高升,权势滔天,可与谢家并肩。
所以这个案子在宋骜看来,肯定不会善了。
但萧乾听了,只淡淡看他,“无妨,他翻不出风浪。”
宋骜迎上他的眼,锥刀似的瞪他,“你为何这般肯定,万一……”
“没有万一。”萧乾冷冷打断他:“陛下不顾及我,还能不顾及你?”
宋骜:“……”
被人无耻利用的小王爷正要流下两行热泪,门口就传来清脆的脚步。
来人正是墨九。
她早就饿了,不过被旺财亲了一脸口水,还是去灶间打水洗了脸才来。
一入屋,看见桌上摆满吃食,她满意地笑了笑,也不客气,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开吃。可嚼巴两口,却发现萧乾和宋骜都不拿好眼神看她,不由奇了,“看我做什么?你们两个都吃饱了?”
萧乾凉声问她,“没人教过你规矩?”
他的目光有点奇怪,墨九思量一下,恍悟般咬住筷子,摊开双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饭前便后要洗手嘛,我洗过了的。看见没?很干净。”
萧乾紧紧抿住嘴唇,表情那叫一个生动,一张俊脸明显的不好看了。墨九不明所以,打量他身上的衣服与先前又不一样了,似乎还沐浴熏香过,又了然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