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一怔,笑了,“可你是我的谁啊?”
每次问到这个问题,二人之间就会有小小的烽烟燃起。说到底,他们两个的关系确实尴尬,也并不是那么见得光,而萧乾管束她,更非名正言顺。
“我乐意你管呢,你是我男人,我不乐意你管呢,你就是我小叔子……再说,萧大郎还活着呢,六郎这般公然管束长嫂,是哪来的道理?”
墨九那张嘴,向来是得理不饶人的,眼看萧乾清俊的面孔越发铁青,她不仅不怕,还不怕死地朝他与宋骜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道:“今儿饭菜做得少,没你们的份,二位爷,请吧?”
宋骜胸膛有点起伏:“小寡妇你……”
“我什么我?”墨九大眼珠子瞪他,“你是王爷了不起啊?有没有听说过虎毒不食子?一个亲生孩儿都想杀死的父亲,禽兽不如。说你是禽兽,那是抬举你……哼哼,就这么的吧。九爷累了。退下!”
这一番说教,让贵为皇子的宋骜想撞墙杀人。
可终究他被萧乾挡住了。
拽住宋骜,萧乾默默扫了墨九一眼,一句话都没有,便转身出了院子。她这一句比一句厉害,连珠炮似的,是个正常男人都抗不住,更何况是他与宋骜?
墨九借了三寸不烂之舌,把人撵走了还不解气。
看着二人的背影,她还特地笑着嘱咐。
“小王爷别忘了啊,咱等你的彩礼呐。”
宋骜出门的时候,气得踢到门槛,差一点摔倒。
出了门儿,他便恨恨问萧乾,“这小寡妇,当真是被你给惯坏了。你自家妇人就不知管束管束?今儿可以骂老子,明儿她不得上天啊?萧长渊,我说你怎么就生生受了,你的脾气哪里去了?我同情你、可怜你、鄙弃你……等着看吧,你真栽在她手里,这辈子的日子,就别想美了。”
萧乾回首望向庭院,好一阵没说话。
等跨上马,他突地侧目,对宋骜道:“她原不是这样的。”
宋骜像听了个笑话似的,打个冷笑的“哈哈”,然后盯着他道,“我说萧长渊,你该不会告诉我,其实墨九很善良、很温柔,还很善解人意吧?”
萧乾目光微暖,“是。”
宋骜差一点从马上栽下来。
“疯了!都他娘的疯了!一个小寡妇不可理喻也就罢了,你也跟着她敲我的闷锤。还有那个彭欣……你说这世上怎会有这样固执的妇人?没有过门就为男人生孩子。如今也是,什么都不管,愣就要生!你真该给他诊治诊治,脑子指定坏了——”
萧乾瞥他一眼,不予理会。
——
蓝姑姑扒着门缝看了一眼,又缩回院子。
“姑娘,小王爷和萧使君走远了。”
墨九懒洋洋地揉额头,“走了好,免得看着闹心。”
蓝姑姑看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似乎松了一口气。这件事说到底她是怕她家姑娘受到伤害,既然墨九对萧乾是这样的态度,那也就没事了,她也不用白操心了。
蓝姑姑张罗着泡茶去了,墨九叉着腰愉快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美其名曰“饭后消食”,一个人消食不算,她想了想,又回头让孕妇彭欣一起消食。于是,她拉着彭欣,旺财跟着她,二人一狗就一直“消食”,可消食还没完毕,墨九又开始细数晚上要吃的菜了。
彭欣忍不住皱眉,“你还吃得下?”
墨九瞪眼睛,“我为什么吃不下?”
彭欣眉头微蹙,“你当真要我入安王府?”
“噗”一声,墨九笑出来,“说你傻你还真的傻,他们要做什么事,是他们的事,咱们要做什么,是咱们的事,忽悠一下他又有什么关系?再说,指不定你明儿又改变主意,想嫁给小王爷了呢?毕竟他长得好看,又与你的……故人神似。”
于是这天晚上墨九又吃了一顿湘菜。
当然还是彭欣亲自做的。
吃着香喷喷的饭菜,墨九突然有点同情小王爷了,像彭欣这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人他要不着,却整天醉生梦死,真是一件人间悲剧。
夜幕慢慢拉开。
春季的夜间,似有青草的味儿。
两个月来墨九第一次没有睡在枢密使府萧乾的房间,从一开始的舒坦,慢慢就有些不自在了……先前在府上吧,她总是天一擦黑就犯困,而且每次睡下去都稀里糊涂,人事不省。这好不容易出来轻松了,居然没有半点困意。
“姑娘,吃药了!”
蓝姑姑对墨九的事儿向来尽职尽责,下午的时候,趁着墨九与彭欣在屋子里研究*蛊的事儿,她特地回了枢密府一趟,拿了墨九的药过来,这会子才刚刚在灶上煎好,赶紧端进来。
看墨九懒洋洋倚在榻上发呆,她念叨着就拿勺子盛了喂她,“姑娘的伤还没好透呢,不能受凉的,夜里风大,坐着也不在膝上搭个被子……把身子骨将息好,一切从长计议,乖乖的,来,张嘴……”
墨九努嘴偏头,看向床侧的高杌子。
“先放那里,等凉一下再喝。”
“唉,好。”蓝姑姑小心翼翼放下药碗。
“姑姑。”墨九冷不丁打个喷嚏,扯了扯身上的被子道:“你去找彭姑娘那个管事的婆子,再帮我拿一床棉絮来,这个被子也太薄了……”
“薄吗?这都入春了……”蓝姑姑狐疑地捏了捏被子。
“倒春寒你听过没?”墨九狠狠瞪她一眼。
住在人家的地方,她们就是客。主人的东西,不能不问自取。蓝姑姑生怕墨九受凉,赶紧出去找方婆子,然后回禀了彭欣要被子。这等小事,彭欣自然不会不允。
等蓝姑姑抱着被子回来的时候,看墨九已经把药喝光了,只剩一只碗在那里,不由欣慰的一叹,“姑娘也是,往常在府里吃个药,还得我哄来哄去,这出了府吧,却是乖巧了。”
“废话!我一直很乖好不好?”墨九打个呵欠躺在床上。
蓝姑姑晓得她最近犯困,见她睡下了,也不再啰嗦,赶紧把要来的被子搭在她的身上,放下帐子就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