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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芳芳过门六个月后,谷雨出生了,似乎是命中就有的一样,他的出生伴随着永蓝村妇女的鄙夷和男人们下流的窃笑。村里人都觉得谷雨是陈芳芳早就珠胎暗结的杂种,在谷雨降生那晚,谷清找到坐在堂屋中等待的谷天德道,“生下来你就溺死他算了,和我娘一样,丢进蓝江,省的给人看笑话。”谷天德宽阔的脑门上布满汗珠,他看着谷清的脸,黑紫嘴唇裂开一个笑来,“这就是我的种,我清楚。”
女人痛苦的吟叫为这句话增添了些许威慑力,谷清看着谷天德的笑容,冷漠而又残酷地,突然有股呕吐的欲/望。她弓下腰却只吐出来两口唾沫,酸涩的眼睛里涌上泪水,谷清在这时听见了婴儿嘹亮地啼哭声。打开的屋门里涌出腥臭的味道,一个妇人跑过来唤道,“恭喜老爷,是个儿子!”
谷清看见谷天德猝然站立了起来,深陷地眼窝里流出两行泪水,他对谷清说道,“我的儿子。”谷家的长工们都极关心大宅内的声响,因为他们知道,或许真如同谷天德所说,这小娃娃就是他们未来的东家。
在这所有人里,只有陈栋是例外的。今天晚上,谷雨这夜,他媳妇儿也生产。陈栋在谷家初发迹时便做了谷天德的长工,他的媳妇儿是童养媳,陈栋父母还在世时从外头买来的。此刻陈栋那个面貌清秀地小妻子正在产婆的呼号声中咬紧牙关。
天沉沉地暗下来,初夏的夜风还留有刚过去不久的春天湿冷地味道,陈栋猛地嗅了一口,嘴里念叨着“儿子,生个儿子…”
不晓得过了多久,陈栋眼前那点昏黄的光也彻底消失了,只有半圆的月亮挂在瓷青色的天空。小房子里女人的叫声越来越微弱,直到最后,扯着嗓子地哭声彻底将那缕丝线般的呻吟代替。
这是1912年的4月19日。永蓝村的地主谷天德有了个叫谷雨的儿子,他的长工陈栋死了妻子,换来一个儿子,沾着女人的阴道味道和污血味的儿子。
永蓝村的人们惯于叫陈栋的儿子“松。”这很奇怪,因为永蓝村里几乎没有叫单字的习惯,可尽管如此,还是没有任何人询问过松的全名。也许是因为他出生时他的父亲陈栋就这样叫他,也许是因为大地主谷天德也这样叫他,也许并没有这样多的也许,只因为他不过是个长工,长工的孩子依旧是长工,不需要人花太多的时间去记住他的名字。叫“松”就如同叫狗叫猫一般,不过是个语气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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