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41节</h1>
“我喜欢你,和你当初让我回来的原因一样。”她弯腰,和齐程对视,眼神坦荡,表情勇敢,“对于我来说,你不可替代。”
迟稚涵并不是个喜欢正面冲突的人,她更喜欢避重就轻,轻松一点的把气氛带过去就算了。
这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反驳他的每一句话。
站在一个健康人的角度,很冷静的告诉他,他自杀,是他的选择,她喜欢他,是她的选择。
她没有试图告诉他世界多美好,她只是告诉他,不管有没有生病,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喜欢他这件事,需要被尊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推开她,用尽力气的怀疑这段感情。
又一次,站在平等的成年人的角度。
为什么她可以那么自然的,把他当成一个有行为能力的人?
在见过他每天药罐子一样吃那么多药,在见过他苍白的跟死人一样的样子之后?还那么自然的,认为他是一个完整的人。
所以她责怪他先撩得她,她责怪他用生病的借口,忽视自己对家人的重要性,也责怪他压低抹黑他们的感情。
每一条,都无法反驳。
他一直在矛盾,浑身无力不像个人的时候,想要解脱,精神好一点点的时候,又渴望温暖,心情反复,连带着身边的人的情绪也跟着忽高忽低。
他以为自己好了一点,结果在看到检测报告指标仍然一动不动的时候,他又觉得他的矛盾挣扎,都是无用功,就和之前的每一次误以为的好转一样,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所以他绝望了,却偏偏又舍不得放弃迟稚涵。
他不但是个病人,还是个自私自利的病人。
头低了下去,坐在地毯上不想再动,灰心绝望现在又加上了对自己的失望。
一直低着头,所以只能看到迟稚涵的拖鞋忙忙碌碌的来来回回。
一开始,应该是在贴福字和窗花,没有凳子和梯子,他能听出来她上蹿下跳累得直喘。
嘴抿了起来,不明白这种装饰为什么这么重要,重要到他们两个还没聊完,她就擅自结束了话题,开始这种不相干的忙碌。
明明,他可以帮她做的。
然后,他感觉迟稚涵在收拾东西。
她平时换衣服洗漱都会去对面,所以放在这里的东西也只有被子枕头这些,收拾起来声音很响。
收拾完了,就体趿着拖鞋往门外走。
……
齐程的头迅速抬了起来。
只来得及看到迟稚涵抱着自己的大被子进了隔壁的背影。
她要回到对面住。
她刚才说了,她放下了男女有别,天天晚上睡在他的沙发上。
所以她现在要走了,因为男女有别,因为她发现了他的自私卑劣。
齐程看着对面黑洞洞大开的门,眼眶开始发红。
他没有借口留下她,一个都没有。
可是……
不管怎么说,他仍然还是个病人,她不可以这样留下一堆让他喘不过气还没完全消化完的责备,然后就放任他自生自灭。
看着她体趿着拖鞋又走了回来,这次又抱着两个枕头往外走,经过他的时候,看都不看他一眼。
一直犹犹豫豫压抑着的委屈就突然爆发了,伸出手直接拽住了迟稚涵的上衣,死命的拽住。
迟稚涵停下,两个枕头遮住了她的表情,但是齐程能感觉到她在看他。
他拽住了她,却无话可说。
让她留下,借口是什么?是自己都不能相信关于治愈的童话,还是他给不了的不会自杀的承诺?
可是,如果她走了,关上门的那一刹那,这段时间所有的温暖所有的心动,都会消失。
他了解自己,心态已经脆弱到只要一次,就会彻底跌入谷底。
他从来没有被放弃过,这是唯一一次,看起来像要被人放弃。
放弃他的人,是他这十年来唯一一个没有排他反应的人,他唯一一个,喜欢过的人。
四周一片安静,迟稚涵耐心很好的站着,不问不说。
他却最终颓然的放下了手。
就这样吧……
他闭上眼。
迟稚涵在原地停了一下,继续往外走。
他呼吸开始不畅,脚步声像是直接踩在他的太阳穴上。
但是他仍然固执的,坐在客厅中央,不说话,不想站起来,他在等,等他的世界恢复到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