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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摔完东西我才一点点冷静下来,但徐宋扬已经收拾干净地板,帮我带上门离开了。
无论怎么说这都不是徐宋扬的错,没有一条法律规定他一定要考虑我的感受。一意孤行不听劝的人是我,一点不满意就撒泼的人也是我。我想我这辈子都没法成为一个广义上的,很好很优秀的,像我哥一样的人。
这对我来说太难了。
如果被爱是种错,那他早就能尝到百倍千倍我的痛苦了,可这何尝不是对他的折磨。我希望他可以快乐,却一次次做着背道而驰的事。
对面楼的邻居大早上就开始拿音响放歌,我拉开窗户朝着对面骂了一句,对面声音也小了。我看见镜子里自己那张刻薄,满是怨气的脸,吸了一口气把头埋进冷水盆里。
徐宋扬早就在外面等我了,他是决心要带我去医院,哪怕我跟他说了无数遍没用还是硬把我拉上了车。他眼下有很淡的黑眼圈,侧脸线条依然流畅凌厉。
他也会为我失眠五分钟吗?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我掐死在脑中,徐宋扬从来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算是,他该想的也是怎么彻底摆脱我这个便宜弟弟。
熟悉的流程——挂号交费排队,以及一系列检查,本就没有绝对标准的病症怎么可能如我哥所设想的不用多久就痊愈。这几年我瞒着他无数次来医院就诊,接受心理辅导,却仍然无法彻底摆脱过去的一切。盯着电子屏幕上形形色色的名字,想起曾经看过的电影——死在爱里,死在欲望里,听起来倒也不错。
我做不到将“现在”与“过去”彻底割裂开来,然后告诉自己那都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你得接受现实,未来很美好。都说人生而平等,没人活该受任何一种罪,那我为什么要接受这一切?
带着口罩依然无法阻隔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我讨厌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我不害怕死亡,我只是害怕有一天不得不和徐宋扬说再见。
快结束的时候他看出我的心不在焉,开始跟医生讲话,我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就低下头带上耳机听音乐。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宋扬的鞋出现在我视线里,他扯下耳机,拉住我的手,“走了。”
他的手心温热,是我梦里也想紧紧握住的存在……等等,他昨天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和周鸣默在一起了。一想到这里我就犯恶心反胃,甩开他的手跑到水池前想吐,干呕了好一会儿却只有挂在嘴角的口水。
徐宋扬始终站在不远处看着我,只要几步我就能走到他面前抱住他,然后死皮赖脸地求他施舍一点爱给我,或者把藏在心里的歉意通通告诉他。总有种我和他都能接受的解决办法,然而无论哪种我都做不到。
“我没事了,去取药吧。”
我靠在楼梯扶手边等他,琢磨着那四个字——重度焦虑。明明上次来还是轻度,照这样下去,万一哪天我忍不住自杀了,会不会给徐宋扬留下很多麻烦,可这样他就能记住我一辈子了。
发呆的间隙他已经拿着袋子走到我身边,徐宋扬比我高半个头,俯视别人时总有种锐利的气场,他的眼神像是要刺透我的心。
“语洲,回家了。”这一次不再连名带姓叫我。
我很喜欢从他嘴里听见“家”这个字,就像是在超市购物时随口提起今天的晚饭要做什么那样,未来都被对方安排得满满当当。
车上电台放着情歌,我闭上眼假寐,徐宋扬状似随意地问我:“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想让你看不起我,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
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失眠一个人做噩梦,说出口并不会让这些痛楚减弱,反而是种给他人的负担。我哥那么好,未来一片光明,没理由要去承担不属于自己的压力。
“以后不许这样想,”徐宋扬偏过头,“我陪着你治好病,陪着你走出来。”
“那我要你和周鸣默分手,你答不答应?”我咄咄逼人地问,没两秒又后悔了,迟钝地记起昨天刚发过什么誓,“算了,就这样吧。”
我能有什么病,我只是对你求而不得。
一回到家徐宋扬就按照医嘱把家里的酒和咖啡以及我藏好的一箱零食给扔了,在我耳边念叨了无数遍要按时吃药,生怕我忘记似的还要在柜子上贴上便利贴。
徐宋扬在的时候我使劲赶他走,他一出门我又开始心烦意乱,干脆跑去图书馆,随手拿了本名着,半个小时书没翻几页,脑子里全是这段时间的破事。
突然听见对面座位被拉开的声音,一抬头就看见周鸣默的脸,嘴角上扬,挂着虚伪做作的笑。
“大哥,”顾着公共场合我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地哀求他,“我不求你放过徐宋扬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他却变了脸似的不搭理我,手指敲着键盘,每个动作表情都和嘲讽我没差。等我看得昏昏欲睡,他又突然说话吓得我清醒,“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其实我很想问你什么时候去死,但是这样太不礼貌了,徐宋扬听不得这些,”我把他叫到吸烟室,让我得以说
', ' ')('话大声些,“你别再辜负我哥就好了。”
周鸣默的表情有一瞬的惊讶,很快这点异常也被他藏在无可挑剔的表情管理底下,大概他也没想到徐宋扬这么快就跟我坦白。总之他们俩的破事我无从得知,输的人始终是我。
在脑海中排练了那么多遍的可能性,真到发生的时候好像我也不会难过到自残。
“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我特别好笑特别愚蠢?”我歪过头问他,烟雾从他指尖盛开,朦朦胧胧吹到我眼前。
“还行,挺可爱,”周鸣默吸了口烟,“就是太倔,记吃不记打。”
听到他的评价,嘴角没忍住抽了抽,又问:“那我拆散你俩的可能性有多大?”
周鸣默朝我比了个手势——零。
跟他说话总是这样让人泄气,任何精巧的话术在周鸣默面前都能被见招拆招,他有瞧不起人的资本,所以我哥和他很般配,这我没法否认。
……要是我在你们之间插一脚呢?刚想说出口就猛地把声音堵在嗓子眼里。
我在想什么,我一定是疯了。
嘴上说着祝你们祝福,转头就打起了不该有的念头,哪怕我哥不骂我,我都嫌自己丢脸。
回到座位上我们又表现得好似陌生人,直到我率先拿起包离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算结束:我单方面的进攻和防守,以及任何意义上的失败。
当我不再对谁抱有幻想时,时间就快得让人追赶不上。直到我反应过来我彻底失去了徐宋扬,已经是开学前一天了。怀着住校了就可以暂时解脱的心思,我收拾东西的动作都快起来。
意外总是如约而至,我返校的当天,徐宋扬告诉我他升职了,被调到了总公司。
我刚想祝贺他,徐宋扬就接着说:“刚好鸣默在那边有套房子,我可能要搬去住一段时间。”
我僵在原地,最后只问出三个字,“那我呢?”
“只是同居又不是要丢下你,”徐宋扬帮我把碎发撩到耳后,“我要是有空就回来陪你,听话一点,好不好?”
他哄人的语气太有蛊惑性,我几乎要被骗得点头了。反应了几分钟才琢磨出他的意思,我哥要抛下和我一起住了那么多年的房子,跑去跟一个没谈多久恋爱的人同居?
我好不容易以为自己有了一个家,即使我的暗恋成了无用功,可我们仍有一丝羁绊和束缚。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徐宋扬给的,现在他又要夺走。
这很合理。
“好,”我的嘴角忍不住地上扬,眼眶发热,声音含着笑,“如果你要和他一起住,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当然可以这么做,从此以后就当你没我这个弟弟吧。”
我叫了出租车,结果在楼下碰到周鸣默。他打量了我几秒,猜到我哥跟我说了什么,“我们的新家很大,欢迎你随时来做客。”
“拜托了,你们能不能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丢下这句话,绕开他走到路口等车。
我们的新家——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无可辩驳。抢走了徐宋扬还不够,还要毁了我最后剩下的东西。
我也不需要你们的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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