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可以吗?”因为还有些烫口,山治将碗放在一边,自己在椅子上坐下来。
“谢了。”
山治的视线在男人缠着绷带的上身打了个转。白色绷带的间隙中透出的深色,是那个男人身上大片大片的刺青。那些图案野性又狂放实在太过好看,曾让山治的呼吸都为之一滞。眼下它们只是被遮挡起来,露出些微边角,就引着他在头脑中不自觉地构筑起它们的模样。
不用想也知道,绷带下的伤是有多严重。厨子啧了一声。“就算是医生也不该这么乱来,真当自己有好几条命呢?”
男人可有可无地开口。“这次的事情,我早做好死的觉悟了。”
“你!”山治突然感到无名火起,不管是罗的态度还是语气都跟自说自话的混账没两样,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你就能这么平心静气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将自己的海贼团扔到一边,将自己想要亲眼看着的未来,还有梦想也都扔到一边,明知会死还冲上去?!”
特拉法尔加罗迎上他因为激动而睁圆了的眼睛。那只眼睛闪动着非常漂亮的色彩,让他回想起曾经到过的一些岛屿的近海,湛蓝且浮动着整层的光。医生黯金的眸沉了沉,这样的色彩蛊惑着他。
“……那你说,我要怎样?”他的声音有点意味不明地沉下去。比起单纯一个反问似乎有更多也更深的东西在翻搅不息。
金发男人张了张嘴,脑袋里千缠万缠给不出他任何答案。战场上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变更的余地。敌人想方设法要将他们置于死地,就算重头再来一遍十遍百遍千遍,该留下的还是不会走,该战斗的还是不能逃。他们谁也没有做错什么。还要怎样?!能活下来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如果不是那家伙赤着上身,他揪着领子对他喊点什么。但自己又能说什么呢?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再多在乎点自己的性命?
……如果连伙伴,未来与梦想都不能奏效的话?
山治攥起拳,感到心脏激烈地跳动着。
还有一件事,一个理由……可是不能说。难道真的单刀直入地告诉他,老子不许你这家伙随随便便送命?
这算什么?!根本不是一个「海贼同盟」该说出来的话。
在这个问题上,自己没有一丁点赢面,也不能再向前了。山治几乎难以察觉地叹一口气,伸手抄起桌上的碗递过去。
“把粥喝了。”他的语气平平淡淡,完全是转移话题的做法。
罗静静看着他,过了片刻才伸手接过那只碗。他的指腹像是无意地,在金发男人白皙的指尖上拂过。他感到那个人微微一震。如果不是刻意体会的话,是不可能察觉到那样轻微的触动的。
“一会儿我再过来把碗收走。”若有所思地望着山治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後,医生端着碗轻轻挑起嘴角。
那个人会因为自己的碰触而动摇。
多少有点好奇了呢,黑足屋究竟会动摇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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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桑尼号上多了一些客人。确切的说,桑尼号现在是和另外一艘船并行。医生首次看到那个站在甲板上的陌生人的时候,那家伙正在和山治说话。那不是个善于展露笑容的人,却在山治面前毫不吝啬。而金发男人与他熟络亲近的样子,令医生藏在帽沿下的眼神沉黯了不少。
“特拉仔!你已经可以起来了吗?!”甫一露面的医生便受到草帽少年的欢迎,看他的视线一直在陌生人身上,路飞热情地为他介绍,“这是银仔,我们在EastBlue的时候就认识了,还是不打不相识呢。”
罗简单地点了点头没有其他表示,他只是死死盯着那个男人。与此同时,医生的心底接连不断地腾起强烈的占有欲。就像是在胸口撒了一把火,灼热的感觉不断蔓延,怎么都不能平息。
即使不是一件自己的东西,只要足够漂亮,在看到有人觊觎的时候也会觉得不甘。更何况,只要伸一伸手那就是自己的。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家伙和这艘船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那是一个——不得不说就像罗自己一样——是个根本称不上伙伴的家伙。
并且有个大前提,那个面容不善的男人也是个海贼。
除了草帽屋这样的异类,但凡海贼,都是见了喜欢的东西就想要抢到手里的。医生发现自己生出了足够的危机感,已经没办法再游刃有余地放任金发男人和那家伙走在一起。在这刻,罗打定主意要抓牢自己喜欢的东西。
毋庸置疑,那就是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管是柔软的金色发丝,还是白皙得难以置信的皮肤,抑或是他湛蓝的眸,更不要提细瘦漂亮的长腿所拥有的力量和那双巧手拥有的无可企及的技艺,面对男人时不时会爆出粗口,面对女人又肯定是大献殷勤,离不了的香烟夹在指间飘散出白色的烟气,以及那些独自站在船舷边有点走神的安静样子。突然之间全部想起来才知道自己已经了那个人太多。
现在才决定出手,但愿还不算太晚。
草帽少年的声音引得金发男人从草坪上抬起头。然而下一秒,医生就表情淡漠地转身走回舱里。
看黑足屋脸上略带一点错愕的神情,医生还是有足够的把握,那个人一定会追过来。
事实证明罗的估算精准无误。他站在餐厅里刚刚将手中的鬼哭立在沙发边,舱门就打开了。他抬一下眼睛,不出意外,来的正是自己要钓的那一尾鱼。
山治不太确定地看着他。“已经没问题了?”
不得不说,刚才医生的眼神令他浑身一震。电光石火,一种难以言说的在意感立刻侵上他的心头。但他没办法判断那种“在意”究竟是出自于自己还是罗。所以山治三言两语结束了和银仔的对话,亲自跟着跑到厨房。
探问下医生的伤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金发的厨师先生更想确认,答案究竟是什么。
“阿。”医生简短地应着,视线从帽沿下滑出,牢牢锁住面前的人。
“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可以先给你准备点。”山治挽起袖子,径自走到流理台前。反正也差不多到该准备晚餐的时候了,只要不是太离谱的要求都可以满足……大概吧?至少在大脑一片空白之前,他就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