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男人心情也好了不少，立刻挽起袖子——右手还是很笨拙——准备去做午餐。就算在厨房准备料理，罗也一直待在他身边。倒不是为了监督他有没有用左手，山治一定会说到做到，只是以防万一。他没办法将视线从山治身上挪开。
“咳咳……”金发男人有点尴尬地咳嗽一声，“也许会有失我一贯的水准……”比如放盐的时候手毫无征兆地一抖，或者没有来得及调整好火候……平时非常普通的一顿料理，这次竟然做得各种惊险刺激。
“和以前一样好吃，我发誓。”医生小心翼翼地将一段鱼身的刺挑出来，将鱼肉夹进山治碗里，“用筷子已经很难为你了，我再给你降低点难度吧。”
金发男人看着自己碗里的鱼，愣了一会儿才开口。“……等这只手彻底好了，我再给你做一顿象征着历史最高水平的大餐，好吧？”
“哦？那我会很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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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便暂停了一切练习进入真正的休息时间，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基地中散步。经过后山的时候，微凉的夜风忽然拂过，让人精神一振。这是在无穷的太空中绝不会有的感觉。山治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基地虽然各项建筑一应俱全，但远离地球上的所有城镇。论照明更是比不过那些高度发达的现代城市。不过托了这件事的福，他们能够清晰地看见天上群星。它们带着各种色彩，镶满深蓝色天鹅绒般的夜空。
他们两个在草丛中席地而坐，背后丛林中，叶片发出的唦唦声是唯一的白噪声。
“那里原本是你和我应该待的地方。”山治指着天空，准确地点到了他们此刻应该前往的战场的方向。身为副舰长，他对于方向的辨别能力比那位方向感堪称全宇宙传奇的舰长不知要强上几千万倍。
“因为你不在所以我也不在。”罗的注意力并不在星空。他只会看着自己身边，只会看着那个让他跟了一路的人。
“在观星者号上根本不会有这么悠闲的时候，甚至现在我也在焦虑，总觉得无事可做的自己就是各种被抛弃。”
“人不能总是绷紧神经。”医生很顺手地捞过他的右手缓缓按摩，“适当松弛是有助于下一次紧绷的。想想你下次可以更专注，现在就能安心了吧？”
手上传来的触感令山治突然愣住了。
像是无意又像是两个人都在一直企盼的，医生将手掌与自己的手心贴在了一起。温度似乎能激活所有平时不能宣之于口的东西。那些稀松平常的肢体接触现在统统成了过热的火焰。他们慢慢错开指节，彼此交叉，缓慢然而目的明确地一点点握在一起。谁也没有说什么。谁也不需要说什么。
这什么也证明不了，可也坦白从宽了一切。
“我应该尽快回去的，回到观星者号，而不是坐在这里和你并肩看星星……”山治叹了口气，“虽然那些的确是星星，可更应该叫做我们的战场。”
“看星星什么的确实不像我们风格。但是别忘了，我们所在的可是观星者号，这个名字不是白叫的。”
“……好吧，”金发男人轻轻一笑,“你说得对。”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谁的手也没有试图放开。他们就当它是这次休假中，短暂得不能再短暂的亲昵。不需要遮掩，也不需要逃避。都是明白对方也明白自己的，为什么要拒绝呢？
“别说是这个宇宙，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想办法跟着你。严格来讲，我才是不折不扣的观星者，因为……”那双黯金色的眼瞳映着对方的影子，特拉法尔加罗微微挑起嘴角，“星星嘛，我一直都在看着。”
-FIN-
亡者契约
[壹]
头顶的日光灯忽然黯了下去，忽明忽灭几秒钟后重新亮起来。这里是位于医院三层的综合值班室，今夜当值的是一位刚毕业不久的年轻医生。阴森的医院，寂静的走廊，诡谲的电灯加在一起只会让人毛骨悚然，但此刻它们却没有起到任何慑人的作用。特拉法尔加罗停下手中的笔，揉了揉额角在椅子上转过身来。
“你又来了阿，跟了我几天了？”他的语气平平淡淡，像是在对那只常来向自己讨要食物的花斑猫讲话。
实际上如果有人能够看到这一幕的话——当然根本没人能看到——八成会被当场吓晕过去。出现在医生背后的是一个金发的年轻男人，但那根本不是人。从上到下他就如同一道半透明的影子，穿着一袭素白的浴衣飘在半空，最下方的脚踝隐没在空气中。没错，那是个鬼魂，或者叫亡者。
“三天。没办法，就只有你看得见我。”亡者耸了耸肩膀，装模作样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开始抽。虽然罗特别怀疑他那支烟到底还能不能起到它本来的作用。
“我看得见很多人，甚至能看见更多。从小就能。”医生原本是不可能说出这种与科学作对的话的，但此刻交谈的对象就是个非科学的存在。那个家伙似乎很感兴趣地盯着他，兴许在想他到底还能看见什么。不过医生停下这个话题，十分疑惑地开口，“我查过了，你不是在这家医院里去世的病人——档案室里没有你这张脸——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叫山治。”金发的亡者飘在空中轻轻移动，“我想，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完成，所以我走不了。”
“得了吧，”医生哂笑，“狱卒才不会管你有没有未竟的心愿，生拉硬拽也会带你走的。”
“……”金发男人斜着眼看他。好吧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比想象中要懂行得多。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赖在这里不走的原因？”
“当然是因为进不去女浴……”亡者夸张又惋惜地摊开手，“混账阿明明已经能各种穿墙越壁飞天遁地了，居然还看不到区区一个露天温泉？！连接近都不行，简直死不瞑目阿！”
“早点抓你走吧。”罗低下头继续写自己的医学观察记录，顺口补了一句，“众合地狱欢迎你。”
“你到底是人是鬼阿！为什么对地狱的事情这么熟？！”
“现在当然是人，死了以后自然就是鬼了。不过，”他认真地想了想，“狱卒的话大概会有我一个位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