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我抚上我的右手手腕,如今已经好上许多,只是无法再提物,更遑论抚琴。
“娘娘腕痛又发作了吗?回了奴婢去请陈太医来吧。”青兰在我身后出声。
我答非所问:“青兰,你为什么会来未央宫伺候。”
青兰蹲下身斟茶:“是娘娘说奴的名字与您投缘,就把奴留下了。”
是了,原是我自己挑进来的,迁都前两日,内廷突然送来一批宫奴,说是张矩拨来伺候我的,我推脱了,只问了几个顺眼的,仔细看眉眼间都与我的青烟几分相像。
张矩看着被退回去的宫奴也没说什么,午后来陪我用膳,席间我与他说宫奴调配的事——张矩称帝不过叁日,还有许多事务尚未处理,自是他身边最需要伺候,出嫁从夫,我既已嫁与他,不求载入史册,只愿求得一般贤德的名声,夫妻和睦。
他已放下碗筷,坐在烛火下,墨眉入鬓,目光如炬,忽而揽住我坐到他怀间,一只手抚向我的小腹——阿浓在我肚子里将将四个月,我看向他眼底却又怎么也看不穿。
连日战火中穿梭,声音早不复少年时的清朗。
他说,去了长安后,他要我一同在登基大典上,册立我为皇后。
我回答了什么?我好像什么都没说,夜里他依偎上来,我顺从了他的求欢,汗水与泪水迷蒙了我的眼,左手堪堪攥着他坚实的小臂,却依然被颠簸地难以安置。他捏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捞起我麻木在一旁的右腕,置于唇边轻吻,慢条斯理地用牙磨着虎口的软肉。
我流的泪更多了,低声啜泣着,我在想,这是我的夫君,他在外平定逆臣,我纵使被挑断手筋,一生无法再抚琴又如何。
这些年身上的病好了七七八八,右手一到阴雨天会有密密麻麻的刺痛,我已然放弃了对此的期待,倒是张矩还在孜孜不倦地寻着天下名士,我感动着他对我的重视,至少让遗憾变得不那么悲悸,可如今看来我还是渴求太多。
青兰提起张矩要南巡回朝了。
我抚着肚子,想起昨日去长信殿给太后请安,她素来不喜我,我只当自己没有尽心,更加低眉顺眼地服侍,怀阿浓后张矩曾让我免了每日去请安,我一开始拒绝了,但耐不住他的坚持,加上当时宫中巨变我精神倦怠,也就顺从了他,太后一开始却是没有责难,还差人送来补品,后来生下阿浓,太后便总在各宫请安时提点着要为张矩开枝散叶。
我知道她对于阿浓只是个公主不是那么欢喜,加上张矩忙于朝政,我第一次生产后两年来再无所出,她好像就有了磋磨我的把柄——宫中子嗣稀薄,便是中宫失德。
我也试着劝过张矩,但他本就来内廷来的少,有时候只逢十逢五的日子来,可那本就是中宫皇后侍寝的规矩,谁也指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