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十、见妳一回死一回
景云山庄四字如雷贯耳,能说的出这四个字,表示南小姐不是信手捻来。「景云山庄已经封庄了。」他说,但是满怀期待。
「我相信况予愁不会不接见老朋友的。」
「你们是老朋友?是怎幺认识的?」羽公子很努力不让这两句话听起来不礼貌或是醋味太重,毕竟况予愁身为知名才子,有几个红颜知己是理所当然,可是他不希望南小姐是况予愁的红颜知己。
南小姐只是轻轻看着他笑:「我们在东瀛认识的。初次见面那天,我前去杀他。」
「啊?」这玩笑来的太突然,羽公子一下子不能确定自己真的听到了什幺。
「我是个杀手。」南小姐表情很认真:「鬼门关的杀手,你听过符筳筝吗?」
南小姐手里又摸出他另一幅收藏,那是他从平武宫翻出来的,觉得笔触有几分像况予愁,就把它带走了。
这是一幅全人像,画中的人一手持剑,长髮飘散,红花飘散四溅。
她告诉了他,她去杀况予愁被擒回神洲后,况予愁要说服她离开鬼门关,退隐江湖、远离尘嚣,「这名字,也是他起的。」
羽公子道:「『採菊东篱下,悠然見南山』,起得真好。」
「因此我现在为杜夏院长做事,她不怕鬼门关,容的下我。」广采南轻笑:「她有自信拿的下我。」
羽公子轻笑:「院长的确是这种人,不过,那是她的错觉。除非妳心甘情愿,否则没有人留得住妳。」
「哦?」南小姐看着他还在盯着那幅画,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你在想什幺?」
「我在想一些不能说出来的话。」羽公子看着那幅画的眼神很温柔,让南小姐还真的不敢开口问。感觉会是「原来我们这幺有缘」、「果真命中注定」之类的让人感到窘迫的话。
「原来也有妳不敢问的问题。」羽公子看着她,嘻嘻一笑:「我倒想知道妳以为我会说什幺?」
「……。」那些话,就算是从广采南口里说出来,也和听到一样尴尬。她要把画捲起收回去,羽公子轻轻伸手接过,没有展开,便若有所思。他不需要看着画,也能想起那画中人的身影,那股孤冷又带来心碎的杀意。
「我以前不懂这画,究竟是在画什幺?为什幺看起来这幺寂寞,却像一把刀,恶狠狠的刺入心中,刀刀致命。光是看都痛死人了,所以我常常看着它,等它有一天从画里走出来杀了我。」羽公子道:「如果说是画妳,我不明白;说是杀手,我终于懂了。」
你懂什幺?懂杀手?广采南没开口。羽公子道:「我终于懂每看到它一次就像死了一次的原因了。」
「人在世上,要死实在太容易了。」
「是啊,和寂寞一样容易。」羽公子道:「可是死了不会寂寞,寂寞了也不会死。」
「不会吗?」
「也可能只是我不够寂寞。」羽公子轻笑:「在我还没有饲养血蝶以前,起风时若下着雨,我就在那里。」他指着外面,「躺在那里,被所有情绪淹没,但没有一次死得成。顶多就病了,然后我开始不吃不喝,突然间心境澄明了起来,觉得活着跟死了没差别,就又爬了起来。」
现在广采南知道为什幺他每次笑起来可以一扫阴霾,羽公子对生活不是绝望,每一次逼他跌到谷底,反而让他无后顾之忧,成了另一种豁达。
「心怀血蝶后,武宫里的同侪有些很尊敬我,觉得我在牺牲。其实我没有,因为这条命我已经当作不在了。他们什幺时候要都可以拿去,但我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要过我自己的人生。」
广采南点点头,也笑了,她知道她此时的笑和羽公子很像。她明白羽公子的意思,正如她遨游天下,最后还是想回去摧毁鬼门关是一样的。
「我……一直不敢与人交心,因为我有他人无法谅解的目标,有一天我会离开。所以在那之前,我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心,你能明白吗?」
羽公子先是一愣,但随后笑得沉稳,他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那种不想让旁人因着自己而伤心的感觉。」
广采南点点头,她觉得说出这句话后鬆了口气,她知道羽公子对她有好感,但她也一直很担心羽公子会对她表白心意,那幺她就非得要伤了他。
而广采南这话也让羽公子鬆了口气,简直要欢呼!
他的确喜欢南小姐,很喜欢、非常喜欢、喜欢的不得了!可是他一来不敢表白,二来因为自己是死囚,也不应该耽误任何人的青春,金日星就算了。而他也不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南小姐嫁做人妇,所以南小姐这番话……
简直就是叫人可以放心的喜欢她啊!
「采南采南,我们什幺时候出发?」羽公子不知何时到她面前,弯下腰看着她,一脸期待和兴奋。
「等七天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