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1 / 2)

树丛里,一道人影从石径上走来,金丝缠绣的鹿皮靴掠过绿草,动静飒响。

贤懿遽然回头。

耶律齐双眼微眯,环胸在湖边站定。

圣驾莅临艮岳行宫,布防必须从严,李业思是被从侍卫马军司抽调过来的禁军,今夜恰巧值守。

得知消息后,李业思即刻赶往缀锦阁。

雪青一面带路,一面低声禀告情况。

“今夜殿下就寝后,吩咐荼白留灯守夜,没过多久,有人潜入阁中偷放迷香。再后来,守在廊下的宫女被人支开,一名内侍趁机把喝醉的辽使领入了殿下的寝屋。

“驸马赶来时,荼白和殿下都已被迷香迷晕,但室中尚无外人,驸马于是将计就计,待那辽使入内后,把人打晕藏于室内,再脱下衣袍入帐,等设下诡计的真凶自投罗网。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恭穆帝姬带着人大张旗鼓闯入阁中,不顾阻拦破门而入,待发现帐中人乃是驸马而非辽使后,又骇然失色,仓皇而去了。”

李业思听罢,肃着脸道:“所以,设局谋害夫人的是恭穆帝姬?”

雪青点头。

李业思脸色越沉。

命人把喝醉的辽使送入一国帝姬的寝屋,其中心思,显然令人发指,但如果幕后主使不是内廷女眷,不是眼下备受关注的和亲帝姬,褚怿在前朝便有的是机会一还一报。

然现实是,和亲一事事态不明,贤懿之阴谋又把辽国拉入局中,如状告御前,一会波及两国外交大局,令那小王爷再度有空可钻;二会引发舆论,损坏嘉仪帝姬清誉……对方今夜这一招,实在是有恃无恐,令人恨极。

李业思越想心越沉重。

不多时,二人抵达缀锦阁,李业思入内。

帘幔后,褚怿披着外袍临窗而坐,床榻帐幔低垂,把里面遮掩得严严实实。

李业思低头行礼,目不斜视。

褚怿道:“人在床底下。”

李业思转头去看,果然在床底瞥到一角衣袍,低声:“如何处置?”

褚怿摩挲着紫砂茶杯,声音冷淡:“抬到湖边,弄醒后,扔下去。”

辽使入内时,尚未清楚是何状况,如此处理,应是借酒醉坠湖之名抹去其和缀锦阁有关的痕迹,保住帝姬的声誉。

李业思点头,便欲去办,褚怿又道:“贤懿身边的宫女,查一下。”

李业思凝神。

褚怿薄唇微动。

夜色浓重,褚怿的侧脸隐在窗下,声音也如沉入黑夜,无一丝波澜,李业思喉结滚动,低头肃然领命。

屋门开合,室内重新遁入悄寂,褚怿坐在窗下,抬头喝完最后一口茶,放落茶杯,起身把外袍挂回衣架上,撩开床幔躺进去。

容央睡在里侧,被迷香熏过的脸颊依旧泛着微微红晕,不描而黛的眉颦着,鼻息匀长,丰唇微开,睡得酣然而自在。

褚怿心里有气,但看她这模样又发不出,绷着脸把人揽至胸前,伸指去抚平那眉心的褶皱。

在前殿把辽使领走的那个小内侍不对劲,他是一眼就看出来的,一则是其形态鬼祟,匆匆回避他的注视;二则是禁廷内侍再如何瘦小,也绝不可能长一双那样小的脚。

宫女扮成内侍把喝醉的辽使领走,不管意欲何为,都必然逾矩越轨,更何况两人所行的方向还是容央所住缀锦阁。

至于半途来截他的那名宫女,就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了。

坦白来讲,拆解这样漏洞百出的调虎离山之计并不是什么特别费力的事,但,如果今夜偏偏就那么巧的,没能让他目睹辽使被领走的那一幕呢?

如果,偏偏就那么不幸的,让幕后之人得逞了呢?

来时,守夜在外的荼白已被熏晕,容央亦软趴趴地倒在帐中,一分人事不省。

褚怿无法想象,如果自己压根没来,或迟来一步,如果那辽使抢先一步看到她此刻的样子……

粗粝的拇指摩过那鲜妍的唇,褚怿褪散下去的戾气再次汇聚眸中。

有些时候,德是没有办法化怨的,这个道理,他的小帝姬究竟懂不懂呢?

褚怿低头,温柔蹭上那唇,一点一点,一厘一厘压覆,继而握紧怀中人肩头……

容央的这一夜实在是睡得十分香甜,只是后来做了个十分憋屈,或者是憋闷的梦。

醒过来时,织金帐幔外已有灿烂晨光,有条手臂沉甸甸地压在她胸上,容央心道难怪,愤然推开,转头时,一怔。

褚怿的睡颜映入眼中,微光里,眉睫漆黑,轮廓深致,因为离得近,那双睫毛几乎根根分明。

容央暗暗一惊。

尽管一直知道他模样生得英俊,但还是头回注意到,他居然连眼睫毛都能长得如此浓密纤长……

等等。

他是什么时候睡过来的?

容央怔然,下意识要起身,褚怿一把把人捞回胸前。

容央震惊——他醒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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