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怿走回来,顺着答:“洗耳恭听。”
褚晏火气稍减,一股脑喝完一杯茶后,示意道:“桌上有封军情,看一看。”
褚怿顺着看过去,从屏风后的书桌上把封信函拿起来,拆开。
看过两行后,眼神明显转黯。
褚晏道:“金、辽两国在东北的纠纷由来已久,但这么大规模的冲突还是头一回,如果这次金国大捷,继续对大辽全境扩张,辽王势必会向陛下求援,届时,无论出战的是否是褚家军,易、保、涿三州都必须加强防守,你要做好随时回去的准备。”
褚怿唇线深抿,把信函看完过后,放回去。
褚晏观察他侧脸神情,似笑非笑:“前三个月还在为回战场去垂拱殿外长跪请命,今天一听说要回去,脸就黑成这样,能征惯战、金刀铁马的褚家大郎,果然是陷进温柔乡里爬不上来了?”
褚怿这方把脸转过来,灯下,依旧是一脸散漫淡然:“不冲突。”
褚晏挑眉。
不冲突……护大国和护小家,当真能不冲突吗?
褚晏一哂,顺势道:“帝姬可有身孕了?”
褚怿:“没有。”
褚晏建议:“趁早怀一个吧,做了母亲,有孩子守着,到时候总不至于太寂寞。”
前线告急,将帅上阵,短则离家一年半载,长则三年五载,守候家中的妻子如果没个孩子作伴,等待之煎熬可想而知。
更不必提,这份等待里还要包含无数次的惊心、悬心。
褚怿喉结微动,避而不答:“听四叔这话的口气,倒像是自己那边有好消息了?”
褚晏显然没料到他突然把话题扯回自己头上,脸上明显掠过一丝心虚之色,口气随之外强中干:“说你的事儿呢,别给我打岔!”
褚怿笑:“也是,我就帝姬一个,不像四叔有六位小婶婶候着,当爹也就早晚间的事。”
褚晏脸一瞬间黑如包公:“……”
褚怿垂眸,视线略过书桌上用来压纸的那把匕首,匕首小巧精致,花纹典雅,鞘上缠着一圈红绸,是褚晏常年傍身之物。
只是以往,那鞘上并无任何修饰。
“七夕那日正巧是帝姬的生辰,四叔记得备份礼。生辰宴应该就摆在侯府,届时帝姬会有些亲友前来相贺,人多眼杂,终审的事,那日就尽量少提罢。”褚怿敛回目光,有意无意地道。
褚晏听着,眸色微变。
褚怿勾唇,心知他领会了,挥手打完招呼,信步去了。
※
离开静心斋,百顺候在外边,模样瞧着有几分为难。
褚怿此刻心情实在有点沉郁,懒得问,及至大院外,总算明白他这副憋屎一样的表情是为哪般了。
墙外的小径两侧立有灯笼架,烨烨灯辉里,林雁玉裙裾随风飘曳,袅袅娉娉地站在之前两人相遇过的那片幽篁边上,展颜笑起来时,一双明眸里映出月光。
“悦卿哥哥。”
照例是先唤一声,但不同前两回,这一回乃是带笑的,依稀又回到小时候。
褚怿点头。
林雁玉把手里的食盒提起来,再自然不过的语气:“我给哥哥和殿下做了些宵夜,听闻哥哥在四叔这边议事,就送过来了。”
褚怿朝那食盒看过去,淡声:“怎么不送到帝姬那儿?”
林雁玉努努嘴,小声答:“我怕殿下不想看到我。”
夜风拂面,拂灭那双明眸里荡漾的月色,林雁玉黯然垂眸,但嘴角弧度还是往上扬着,温柔又脆弱,令人生怜。
百顺抿嘴望天。
褚怿默默看着,没有反驳。
“做的什么?”片刻,褚怿开口,似很随意的口吻。
林雁玉很快答:“蜜枣糕、糖蒸酥酪、香薷饮,还有一盘七巧点心,都是悦卿哥哥爱吃的。”
说着,便又把食盒提了起来,笑意重新绽开在脸上。
褚怿嗯一声,示意百顺去拿。
百顺仍在望天,褚怿板脸,上前半步,一脚朝他膝盖窝踢去。
百顺一个踉跄扑至林雁玉面前,两个都吓了一跳。
饶是百顺机灵,把那食盒径直从林雁玉手里拿过来,赔笑道:“多谢表姑娘,表姑娘费心了!”
林雁玉唇角抽动,笑而不语。
褚怿道:“帝姬嗜酸,下次可照着多做点。”
林雁玉微微张唇,眼往褚怿脸上看去,似要分辨出什么情绪来,然终究又分辨不出什么,遂只笑笑:“哥哥和殿下的口味竟然差那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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