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本是武官出身,向来厌轿喜马,但这日他可不是一个人,旁边还坐了位清清秀秀,面若女子的俏公子。
那位俏公子探出个头,偷偷扯一扯瑜然镶着金丝牡丹的衣袖,怯怯地:“二哥哥,我现在能下来了吗?”
“怎么你想永远在轿子里待着。”
“我,不是怕被认出来吗!”
“怕,就别来。”
她是晏太师的小女儿,名为晏瑜潇。平日里可不是这幅模样,惯是娇纵跋扈的性情,不过就是女扮男装逛声色酒楼而已,与她真算不得什么。
只是此时跟着的是二哥哥,冷漠无情的晏瑜然,怕他嫌弃自己麻烦,才一副谨小慎微的做派。
女孩努努嘴,被晏瑜然一把拽出来。
“这么点小场面,你平日里的威风都哪里去了。”
“我.不是怕里面人多,给二哥哥添不愉快嘛。”尽量压低声音,撅着嘴拍拍自己被拉皱的衣服。
她身材欣长,五官轮廓分明,下巴略方,大而飞入两鬓的凤眼,挺胸抬头模仿起男子举止,倒是非常得像。
瑜然走在前面,笑道:“你既是跟着我,才更不应该有什么可怕的。”
瑜潇吐吐舌头。
店家早看到是太师府的二公子,满面堆笑,躬着身子迎在门口,一路点头哈腰送上雅间。
宝马雕车,鹅黄雪柳,辛正楼的酒天下闻名,引得达官贵人无数。
华奕轩和妇人也来到酒楼前,怕娃儿太饿,先在街边小食铺买了碗糖豆粥,用勺子喂了点,又给女子要份蟹肉馄饨,嘱咐她安心吃饭。
妇人眼里含着泪,想自己今日真是遇到好人。
小食店紧挨着酒楼,斜对面就是王婆药铺,坐诊李大夫五十开外,擅于小儿疾病的诊治,远近闻名。
这家掌柜勤勉,总到深夜才关门,也有些特殊日子除外,比如今日,王掌柜和李大夫可都是爱酒之人。
早早收拾妥当插好门,两人谈笑风生,捋捋花白的胡子,眉眼弯弯往酒楼里走。
小食铺前坐着华奕轩,一边精心喂着娃儿,一边朝四周张望。王婆药铺的这两位当家一出门,男子便瞧见,紧紧盯着他俩走到酒楼前,忽地放下粥勺,故意提高声音问:“大娘子你看,”伸手指指,“几天前给娃瞧病的可是楼前的两位大夫呢?”
妇人随着他的声音望过去,可不就是那二位,脚底下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白白胖胖,满面红光。
她想到近日里自己天天担惊受怕,娃儿受罪的可怜。何况王家药铺名声在外,诊费昂贵,为了几副药就舍去全家半月口粮,居然没有一点儿起色。他们却在酒楼里逍遥自在,醉生梦死。
怒火腾地冲到眉头,抱起娃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去。冲着二人大喊一声:“你这骗人的大夫.”使劲弯腰用头撞去,幸亏被酒楼两侧的伙计上前拽住。
她连哭带喊,楼前的人群可就炸了锅。
“大娘子,有话好好说呀。”
“小心伤了娃儿!”
王掌柜和李大夫一时没反应过来,停会儿仔细看,才想起是前几天的病人。
“我的孩儿本来只是热症,虽然家里穷,但因几代单传,宝贝得很。都说王婆药铺的先生是神医,才大老远从泳泉村跑来瞧,哪知.”妇人抽泣着哭诉:“哪知服了他的药,不见好反而更严重,今儿连人都不认得了,只是昏睡。”
辛正酒楼前人流如织,哗地一声议论开来。
王掌柜心想我这招牌今儿可是要砸啊!偏偏是酿新酒的日子,人潮汹涌,从市井小民到皇族贵人,丢脸还丢个尽。
“这位娘子,在下行医数十年,人品左邻右舍都可担保,怎么会骗你呢!”李大夫并不慌张,走进几步想再看看娃儿。
“那.药为何不管用呐!”
王掌柜心头一紧:“这位娘子,药也是慢慢才能起效啊。”
华奕轩还在小食店里乐悠悠坐着,挑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心里约莫人气攒得差不多了,拿出几文钱付了账。
他走近几步,高声喊话:“别家药铺有新药呀!”
男子的声音清亮好听,又掷地有声,人群便自动散开。
“哪家?”有人好奇地喊:“比王婆药店还好?”
“新药是个啥意思?”
“没发现附近开了新药馆啊!”
华奕轩穿过人群来到女子身旁,瞧瞧众人七嘴八舌,微微一笑:“春回久药馆。”
第11章行家医者印章:紫金、黄金、白银、朱……
月色穿帘,花影缭乱,静谧的小药馆里,林思淼趴在百眼柜前一口一口喝着水,满腹牢骚地等檀桓回来。
她有点后悔放他一个人去买饭,虽说只有几文钱,但对现在的自己而言也是重金。
本来两人准备一起去蓝桥边逛逛,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弄点饭吃。
哪知关门前突然有位大爷来买消毒膏药,老人家不小心摔碎个瓷瓶割破了肉皮,伤口看上去并不深,但里面难免会有碎渣子,而且对方年事已高,极为容易感染。
她不放心地又用盐水仔细清洗几遍,最后给了些吸附性好的纱布,嘱咐渗出液多时就裹上。
没办法才放檀桓一个人出去觅食,如今已经消失快大半个时辰,门口除了月色下的树枝蜿蜒曲折,连个人影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