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走停停,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舒展,两只手还左右晃动。
一位簪缨贵族的世家公子,此时秒变风水先生。
而且还——相当得投入!
旁边的丫鬟忍不住捂嘴乐,正襟危坐的欧阳老爷和夫人一脸茫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由着他指指点点,还一边呆呆地:“哦,哦——”
半晌,只听“啪!”一声巨响,脸色铁青的赵主使终于拍桌而起。
他实在忍无可忍,刚才强行控制住自己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育儿子,哪能猜到华奕轩闹得如此疯癫。
还不等主使发怒,华公子大叫一声,“哎呀,不好!贵府左边院落似有不详之物落下,待我看看便来!”
一溜烟跑了出去。
赵主使气得完全忘记是在三司使府上,怒气冲冲大喊道:“给我关上各院大门,一个鸟儿也不许放走!”
第29章风水门此洞硕大无朋,威风凛凛,非一……
欧阳府上,清花潋滟的含水阁,众丫鬟惊叫一声,慌乱散开,只见上面冲出位俊俏公子,一边往怀里塞法旗和令牌,一边喊:“借过,借过——”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飞奔而下的清秀小书童。
含水阁里又传出阵阵咆哮声:“关上各院大门,一只鸟儿也不许放出去!”赵主使气得吹胡子瞪眼,连连大声怒呵:“有贼人!快抓住他!”
他青筋暴起,差点没晕过去,一旁的赵夫人赶忙扶住老爷的手臂,使眼色提醒这里是三司使府。
赵主使才缓过劲来,脸色涨得通红,长叹一口气摇摇头,向不知所措的欧阳老爷和夫人深鞠一躬,“儿不教父之过,小儿顽劣,大人见笑了!”
欧阳老爷和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适才这位华公子明明儒雅风流,知书达理,讨人喜欢得很。怎么突然就变成风水先生,满口胡言乱语不知说得什么。
但碍于赵主使的面子,唯有干笑几声:“公子——呃,博学多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了不起啊,呵呵——”满脸尴尬。
赵主使紧皱眉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心中郁闷难解,若是朝儿还在,岂能由他胡闹,哪怕是不要这个儿子也毫不心疼!只是朝儿英年早逝,想着不由得湿润了眼眶。
十几年如白骥过隙,主使多年不愿意提及自己的长子赵朝语,外人只道是他薄情寡恩,岂不知每到夜深人静,最是老父惦念儿子之时,常常泪湿满襟。
小儿子华奕轩若论起天资,绝不比兄长逊色,只是顽劣不改,难成大器。
赵主使叹息不已。
难成大器的华公子正在欧阳府上狂奔,刚才赵主使在含水阁里大喊几声,外面的仆人不明所以,还认为真的进了贼人,护院们拿起家伙,仆人们也点上灯,都涌出来抓贼。
一时间鸡飞狗跳,乱哄哄。
他闪进一处没锁门的黑暗小院子,身后的伍儿也急哄哄地跟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公——公子,你这回可闯祸了!”
华奕轩单手扶住墙下的大树,也想歇会儿喘口气,斜着眼瞧自己的小书童,满脸都是你说的哪门子废话,我能不知道自己闯祸了吗!?
“我说,”气喘吁吁:“你跑过来干嘛!”
“我——习惯跟着公子了。”
不大会儿,外面传来阵阵骚乱,嘈杂声里还夹着喊叫。
“前面搜了吗?”
“都去过了,要不再搜一遍。”
“这次把各个院子都查查。”
“好。”
哗啦啦,人群流动着散开,小墙外火光攒动。
“公子,”伍儿压低声音,两人不约而同蹲下,藏在梧桐树和墙的缝隙间,“要搜院子了!”
华奕轩刚才在含水阁里装神弄鬼时,借着地势高仔细观察过附近的院子,早就发现这一处没有灯火,肯定是被人废弃不用之地。
欧阳府上人口众多,家丁仆人不在少数,他根本也没想着能逃走。只是想寻一处躲躲,把事情闹大了,退掉这门亲事就行。
索性往地上盘腿一坐,笑嘻嘻,“我等着。”
“等啥?”
“等着来捉我呀!”
“公子,那你不如现在出去认个错,时间越长只怕老爷越生气啊!”
“我跑都跑出来了,当然不能那么轻易回去,老爷子要是不生气,我岂不是白跑了!安心——”顺手拽下伍儿,抬头透过黑色的枝叶瞧月色皎洁,手托腮帮子开始赏月,“今儿月色真美!”
伍儿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为何傻乎乎地跟这位小祖宗跑出来,他被捉回去不过是一顿数落加禁足,自己恐怕会被认为是同犯挨板子。
想到这里,心头一紧,可怜兮兮地:“公子,你真的没办法逃出去吗?要不——”他指着旁边的墙,“咱们翻过去?”
“你以为我是江湖大侠会轻功啊?”
“找个梯/子呢?”
“哪里有?而且这堵墙翻过去后是一个院子,连着还是一个院子,院院相连,逃不出去的。”
伍儿欲哭无泪,心想你知道还闹腾个啥!
月黑风高夜,小院外灯火通明,院内两个人黑漆漆地坐在地上看月亮。
不远处的垂花门刚过,走出来位仆人提灯引路,后面缓步跟着一男一女,男子樱草黄长衫飘摆,女子葱白窄袖配碧绿百褶裙摇曳,趁着月色真真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