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宁王世子似乎经常出门,而且都还是骑马,不过更多人好奇的是,他身后马车里坐着的,究竟是何人?
大家想过是宁王府,甚至是微服出巡的皇上,就从来没想过,里面会是别人家的女儿。
俞梓烟住在城南,宅子也不算大,同样是三进三出的,不过她是个讲究的人,连带着这院子都十分精致。
高郁鸢和北辰无忧来的突然,这会儿她正在厅里同几户每日都登门的楚元贞说话,也不组合的楚元贞说了什么,叫她一脸不自在。正是这会儿,却见薄荷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夫……夫人,小姐来了。”
小姐?这如今还能有几个在俞梓烟面前能称为小姐的,除了高郁鸢之外,便无旁人。
俞梓烟脸上顿时布满了欣喜之色,急忙起身要迎出去,却被身旁的楚元贞一拉,只听楚元贞吩咐着薄荷:“去给夫人拿件氅子来。”
然后楚元贞就不说话,也无视俞梓烟的挣脱和怒视,直至薄荷拿来了氅子,他才伸手过去拿来给她披上。
俞梓烟气得脸颊通红,不过这样看起来,倒是有了许多生气,她见身后尾随跟去的楚元贞,不由得有些恼怒道:“你还不在,若是等郁鸢进来看着,该如何想?”
楚元贞却是左顾右盼,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似的。想来也是,高郁鸢早就知道了,还怕她撞见么?
可偏就在这时,连素来稳重的桐娘都一脸紧张的跑来,见着薄荷不由得低声责斥道:“你个傻丫头,宁王府的世子爷也来了,你怎就不说一声?”
这话好似一记雷鸣般闪过俞梓烟的脑门,有些难以置信的朝桐娘望去:“谁?”
这才听桐娘仔细回道:“回禀夫人,是宁王府的世子爷,奴婢瞧着他跟小姐还拉着着手,这……”
此刻却听楚元贞一脸恍然自言道:“原来要嫁的竟然是这宁王府世子!”
“你说什么?”俞梓烟听到楚元贞的话,眉头顿时蹙在一起,一如年少之时般,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掐了楚元贞一把,有些气愤道:“你竟然早就知道了,为何不告诉我?”
楚元贞表示他也是冤枉的,那****不过是听高郁鸢说要嫁人,可又没说对方是谁。不过手臂虽然疼,但对于俞梓烟的这个动作,心里倒像是灌了蜜一般甜滋滋的。
也是这片刻间的耽搁,就见人影已经穿过垂花门,正朝着他们走来。
高郁鸢心里也是有些紧张的,虽说是跟北辰无忧并排在一处,可还时不时的拿手指偷偷的戳一下北辰无忧的手臂,这等小动作俞梓烟虽然没看到,却是没逃过楚元贞的眼睛,这让楚元贞下意识的朝身旁的俞梓烟看去,心道果然是母女,这习惯都是一模一样的。甚至是恶趣味的想,北辰无忧手臂上是不是也有不少掐痕?
“无忧见过伯母。”北辰无忧上前,先是以晚辈之礼朝俞梓烟作了一揖。高郁鸢见此,也跟着开口叫夫人,只是那个夫才出口,猛然想起这是自己亲娘,连忙干咳一声改口道:“娘。”
俞梓烟听到她的这声娘,这才从北辰无忧刚才的那个礼中回过神来,连忙要请她们进厅,可是一转眼就见着身旁并排而战的楚元贞,顿时心中紧张起来,生怕高郁鸢和北辰无忧误会自己,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解释,就见高郁鸢朝楚元贞挑眉笑道:“我说你每日走得这么勤,还是没什么起色啊,啧啧,全你多看看小画本子还不信,里头……。”
北辰无忧见她越说越不着边,连忙拿手肘轻轻的撞了她一下,这若是往日也就罢了,这今日是来给未来丈母娘见礼的,她好歹也收敛一下啊。
不过北辰无忧提醒完她,忽然想起来,这是她的亲娘,自己替她担心什么……忽觉得好笑,自己也是不是紧张过头了。
虽然高郁鸢的话没说完,但楚元贞还是听出她这绝对是赤果果的嘲笑,当即冷哼一声,别开脸去。
高郁鸢知道自己貌似说错话了,下意识的摸着鼻子东张西望。
俞梓烟此刻心中却是又担心又愧疚,愧疚的是自己没能从小陪在她身边,以至于她如此放肆,担心的是这宁王世子,会不会认为女儿没有家教,然后……
但是,她的担忧明显是多余的了。只听北辰无忧这时打着圆场道:“今日第一次上门,不知道伯母喜欢什么,所以只备了些薄礼,还往伯母不要见怪。”
“客气了,外面冷,先进厅里喝杯暖茶。”俞梓烟这也才想起,自己作为主人家,让人站在这院中,实在是不大妥当,当即连忙招呼起来。
她不说还好,一说高郁鸢就急忙搓着手:“今年好像比去年冷好多。”说着,哧溜的一下小跑着从俞梓烟身前闪过,先进了厅里。
俞梓烟顿时一脸尴尬,她明明记得,高郁鸢刚进文安侯府的时候,也是个知礼懂礼的孩子,那些个规矩做的是滴水不漏,连自己也是挑不出错来,可这会儿……不由得有些担忧的朝北辰无忧看过去。
所谓男女有别,虽然大唐民风没有那么严谨,可是跟着来家里,自然是意义不一样的,所以俞梓烟自然知道今日北辰无忧的来意,此刻见着女儿的此行此举,如何不担心北辰无忧低看了自己的女儿。
只是她才望过去,就见北辰无忧一脸温润暖笑:“伯母走吧。”似乎,对于高郁鸢的此举,他丝毫不在乎一般。
但俞梓烟心里还是觉得不安。
楚元贞自然将一切看在眼中,虽然不了解这位位高权重的世子爷,但倒是觉得他待高郁鸢确实可以。
一行人进到厅中,自来熟的高郁鸢已经擦了手,这会儿拿着点心在吃,见北辰无忧进来,就招呼着他往自己身边坐。
北辰无忧似一点都没感觉到她的礼仪哪里有问题,朝满脸尴尬的俞梓烟行了一礼,方在高郁鸢身旁坐下来。
厅中一时有些尴尬,桐娘见此,也是不停的抹着冷汗,且不说这小姐如何认识世子爷的,又怎会同他一并来府上,但有一定桐娘却是十分清楚的。便是此刻多了位相爷,可是这位世子爷依旧是独揽朝政大权,可即便如此,竟然也没有一个反对的人,便是圣上似乎也乐得其见。
当然,独揽大权不是问题,问题是天下事尽在他手上,他也不过是个年少人,竟然事事都处理得滴水不漏,这样老成的行事手段,只怕当今圣上都不及吧。
可小姐是个什么人,从小又是在怎么样的环境里长大,便是这门户之上就不对,所以桐娘担心,小姐同他在一起,以后只怕是要受委屈的。
俞梓烟大约也是这样想的,一进厅后在见高郁鸢的此行此举,更是忧心重重的。几次朝桐娘示意,找个借口将高郁鸢带出去,可是高郁鸢就是不出去。
她最后也是没法了,只得朝北辰无忧看过去。她就不信北辰无忧不懂她的意思,没想到北辰无忧直接站起身来,“我与鸳鸯已识得三年之久,倘若我们之间没有这份缘,也不会走得如此之久,下聘的日子已经订在了后日,是郁鸢自己看的,时间有些急,今日才得以上门拜访,还请伯母恕罪。”
三年?三年前高郁鸢才十六,那时候她还不是在百合镇么?他们如何认得?俞梓烟猛然又想起高郁鸢的那些本事,忽然担心,莫不是北辰无忧知道女儿的过人之处,所以才打算娶她。但这样的话问出来实在唐突,沉思一下,方才问道:“不知,你是以何礼迎娶她进门?”
如果,文安侯府还尚在的话,郁鸢还算是文安侯府嫡出小姐,这身份之上,也算是勉强门当户对的,可是现在文安侯府不但已经覆灭,府上的丑事,至今还为人茶余饭后热谈。
所以,俞梓烟这样问,也不是不无道理。
而她在问这么重要的问题之时,她的女儿不但没有半分的羞怯或是期待,反而一往如故一般,自顾吃得笑呵呵的。有那么一瞬间俞梓烟忍不住怀疑,这真的是她的女儿么?
“自然是以正妻之礼迎娶,而且我宁王府自古以来的规矩,伯母只怕也是知道的。”宁王府只有一妻,无妾。这也是京中小姐们想要嫁给北辰无忧的理由之一。
他说的如此坦诚坚决,半丝的犹豫都没有,倒是叫俞梓烟吃惊不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高郁鸢,外形之上,她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但是她这种样貌之人,一般来说,在史书之上都不是什么好人,又想起北辰无忧当政,心里难免是担心起以后人评说之时,将她的女儿写成了那一类祸国殃民的媚色。
由始至终,俞梓烟脸上的担忧一丝都没褪去,高郁鸢都看不下去了,直接站起来拍着手上的点心碎末:“你到底担心什么,要嫁人的是我又不是你。”
一直坐定如老钟的楚元贞听到这话,方朝高郁鸢望了过去,又偷偷的瞟了一眼忧心忡忡的俞梓烟,心道若是她也有这份痛快,那多好啊。
俞梓烟这一刻,深刻的感觉到自己的意思根本不重要,他们来不过是尽礼数罢了。恍惚间只觉得自己这个当娘亲的,似乎也没有这个决定的权力,好一会儿才朝高郁鸢看去,又看了看北辰无忧,方慢慢道:“也罢了,你们既已经决定,那我这做长辈的,也不在拦着,只是。”她目光全然落在北辰无忧的身上,一脸期望道:“她的事,你想必也是清楚的,我只希望以后你好好的疼她包容她。如果哪一日没有耐心了,便将她送回我身边。”
这话,只怕是一个作为母亲最后的祈求了。高郁鸢说是不动容是假的,不过她自来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伤感什么的,也不大合适她,反而朝北辰无忧一脸凶神恶煞的瞪过去。
“这一日,只怕是没有,伯母就不必在等了。”北辰无忧却是淡淡的回着,那眼神却有意无意的飘到楚元贞的身上去。
俞梓烟一时有些尴尬不已,当即连忙转过话题,起身朝高郁鸢道:“我这有不少东西,你随我去看一看,倘若不喜欢,咱们在重新置办。”毕竟是要嫁人,尽管不是什么侯府小姐,那这该有的也一样不能落下。